林白坐定,仔细打量红姑。
常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
古人诚不欺我。
虽然红姑有那么一丢丢的人老珠黄,可眉眼之间还是俏目含春,一举一动仍是姿态风流。
往前倒个十几年,必是“五陵少年争缠头”的一代佳人!
林白与红姑举杯共饮,两人渐渐聊了起来。
初来乍到,林白有些羞涩,可在红姑的徐徐引导之下,气氛逐渐变得活跃,始终处于热聊的状态。
不得不说,这些上过专业课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跟她们聊天,话头永远不会落在地上。
几杯酒下肚,红姑开口说道:
“官人特意点了奴家的花,想来不是单纯找奴家聊天解闷的吧?”
她醉眼微醺,纤细的手指轻轻摆弄着酒杯,心思机敏的她早就察觉到林白此行目的不纯。
林白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正是想向红姑娘打听一些褚公子的事情。”
“褚公子?”红姑瞬间清醒了几分,声音变得有些冰冷:“世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我红姑今日虽沦落到倚翠楼,却也不会将恩客隐私说出去。”
“不不不,我只是想问……”
“若官人执意逼问奴家,奴家只好谢客了。”
“行行行,咱不提他了,咱们继续喝酒聊天。”
林白心中暗自叹息。
到底是官妓,脾气不是一般的大,这要是寻常妓院的员工敢跟上帝这么说话,指定没有好果汁吃。
可事情还是得办呐,没关系,慢慢来,就跟钓鱼一样,得有耐心。
两人继续热聊,谈天说地。
从风土人情,聊到房中私密,聊得林白面红耳赤,看得红姑心花怒放,不禁多吃了几杯。
趁对方有些昏醉,林白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褚公子”。
一来二去,加上许久未有人和她如此交心,红姑不知不觉间絮叨起来,陷入过往种种美好回忆中。
“褚公子……褚公子……你怎么能丢下奴家呢……”红姑喃喃自语。
她和褚嬴的过往,这么缠绵悱恻的吗?林白在心里说道。
“没想到这褚公子风流成性啊……”林白说道。
红姑心中五味杂陈,苦笑着说:“奴家知道他有妻室,也知道他养了外宅,可奴家没想到,他居然一次都不再来了……”
褚嬴年纪轻轻,不仅娶了亲,居然还养了外宅?
那看来这家伙的火气确实不小。
“真是的,这褚公子太不是个东西,与人定情,却又弃之不顾!”林白顺着红姑话茬,义愤填膺。
红姑听了,却有些不满了:
“官人这话不对!”
“褚公子他风流儒雅……”
“褚公子他为人善良……”
“褚公子他老成持重……”
“等等!老成持重?”林白质疑道,“这四个字跟他有关系吗?他不才二十岁吗?”
“二十岁?”妇人美目睁大,酒醒了一半,问道,“他不是快五十了吗?”
林白眉头紧皱,拧一个 “川” 字。
“我说的是褚嬴,你说的是谁?”
“奴家说的是他父亲,褚房。”
“……你管五十岁的褚房叫褚公子?”
红姑娇笑,解释道:“误会误会,实不相瞒,奴家还在素妙楼时,便认识了他,一直称呼其为褚公子,至今已有二十年有余。”
林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二十年了,你也算是老员工了,驯谨司怎么还让你趴在一线?
不过,看来两人还真的算得上是“老相好”,褚房私养外宅的事情应该不假。
如果能够靠近外宅,甚至接触外宅里的女人,或许就能知道更多褚家的事情。
“没想到褚房私养外宅……这外宅应该距离褚家不远吧,不然以褚房那老胳膊老腿儿的,呵呵,也不方便行动啊……”林白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官人终于图穷匕见了呢……”红姑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意思?”林白一脸疑惑
“官人灌了奴家这么多酒,又聊了这么多,不还是为了打听褚家的事情吗?”
“那你怎么……”林白有些尴尬。
“奴家以前号称千斤醉,区区几杯薄酒可灌不倒奴家。不过奴家想通了,既然褚公子撒手不管,那奴家又何必帮他保守秘密呢?毕竟奴家以后还要生活。”
“那你快说,外宅在哪?”
“官人别急啊。”红姑颇有深意地看了林白一眼,“奴家不是说了嘛,奴家以后还要生活。刚才讲的那些,可都是免费的。”
啧啧啧,这是要卡点收费了是吧?
想听后面的内容,得花钱了是吧?
好好好,你这么玩。
红姑见到林白面色不悦,笑盈盈起身,翩然来到他身边,附身贴耳道:
“奴家知道自己年老色衰,不指望俊俏官人养着奴家,只要官人给奴家一笔满意的安家费,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家费?
一听就不是个小数目。
想让我给你养老?
不是,你累死累活干了二十年,居然连五险一金都没有?
封建社会果真害死人。
见官人板着脸不表态,红姑继续轻启朱唇,用嗲嗲的声音诱惑道:
“若官人给的让奴家足够满意,奴家也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让官人足够满意呢。”
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在林白胸口画圆圈:“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
林白一把撇开红姑的手,高傲地说道:
“死夹子,我警告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你们驯谨司可不是黑店。”
“当然不是黑店,客人不满意,走了便是。”
红姑重新坐回林白对面,拿起酒杯得意地嘬了一口,仿佛吃定林白了。
“奴家也警告官人,正因为这里是驯谨司,就算奴家不说,官人还能杀了奴家不成?”
林白心中暗自叹息。
碧池无情,戏子无义,古人诚不欺我。
本来还想钓个鱼,结果反被一个老碧池反钓。
钓人者,人恒钓之。
林白盯着红姑,盘算良久,最终深吸一口气,开出价码:
“五百两。”
“夺……夺少?”红姑惊了,放下酒杯,难以置信地惊喜道:“官人可莫要戏弄奴家!”
靠,还给多了……林白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