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秦王李世民的阵营里一片死寂,全然没了往日的激昂士气。营帐间,士兵们垂头丧气,脚步拖沓,兵器随意地靠在一旁,毫无精气神。
营帐内,将领们眉头紧锁,围坐在案几旁,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世民端坐在主位,剑眉深锁,脸色阴沉如水,营帐内静得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整个阵营都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李世民一脸愤恨,也只能无奈道:“罢了,传令下去,即刻拔营撤军。”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甘,目光却仍死死盯着洛阳城的方向。
此番可谓是劳师动众,多次入宫请战,志在必得。谁料大军在洛阳城外苦苦僵持,将士们在风沙中熬了整整一月有余,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上。不仅毫无收获,粮草还消耗殆尽。
李世民满心窝火,忍不住破口大骂:“王世充这老奸巨猾的东西,畏首畏尾闭门不出,这等行径,实在是卑劣至极!”
其实这也只是兵不厌诈,战场即是利用一切有利手段去赢得胜利,不怪乎他人,李世民此番大骂也不过是舒缓自己心中气郁,至于心中所恨之人乃是另有其人。
营帐内,众人面露愠色。他们不惧战场厮杀,却忌惮洛阳城高墙厚,城外又有深且宽的护城河,强攻只会伤亡惨重,得不偿失,一时都陷入沉思。
而今连番谋划也不奏效,粮草也早已消耗殆尽,士气低迷,人疲马乏,唯今也的确只剩下撤兵了。
屈突通心中愤懑难平,自觉是众人里最憋屈的那个。连日来,他顶盔掼甲,纵马至洛阳城下,高声叫骂,言辞凌厉,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只求城内敌军出城应战。
随着时日推移,屈突通的嗓子就因连日嘶吼不堪重负,变得沙哑粗粝。可洛阳城城门依旧紧闭,城墙上的守军仿若泥塑木雕,对他的叫阵置若罔闻。屈突通纵马叫骂,却毫无回应,孤身一人的他,恰似那被人围观取笑的跳梁小丑,形单影只,滑稽又可悲。
………………
随着军令不断传达,士兵们的反应却十分冷淡。有人只是麻木地收拾行装,有人则小声抱怨起来。
“又要折腾,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家里的地都快荒了。”一个年轻士兵嘟囔着,手上的动作有气无力。
另一个老兵苦笑着说:“吃不饱饭,还天天行军,谁有力气啊。这军令下了又下,可什么时候能真回家呢?”
将领们骑着马在队伍间穿梭,试图维持秩序,可士兵们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对军令的执行也只是敷衍了事。
整个军队士气低落,毫无生气,步伐拖沓,就像一群丢了魂的人,在沙路上,沙尘滚滚,缓慢前行,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声,打破这沉闷压抑的氛围。
洛阳城上,段达居高临下,将城外那一幕尽收眼底。只见敌军士兵们动作迟缓、士气低迷,对军令的执行也是敷衍了事。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神色自若地继续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得意,这场僵持战,自己这一方似乎已经占据了上风。
“司空大人,唐军莫不是又想诈逃?这一月以来,这等把戏都上演三四回了,也太把咱们当傻子了!”
身旁协防的副将满脸不屑,撇了撇嘴,话语里满是轻蔑。“一开始,咱们还真差点着了道,幸亏司空大人您火眼金睛,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现在他们还来这一套,简直是黔驴技穷,就跟跳梁小丑似的,可笑至极!”
段达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你错了,这次他们是真的撤退了。”
副将满脸疑惑,忍不住追问:“司空大人,您为何如此笃定?前几次他们也是这般佯装撤退,设下埋伏,就等着咱们上钩。”
段达收回目光,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看他们的队列,脚步虚浮,毫无章法,全然没了之前诱敌时的精气神。而且,这次随军的辎重明显增多,显然是打算长途跋涉。若只是诈逃,何必带这么多物资?”
副将顺着段达所指方向仔细瞧去,又回忆起前几次唐军诈退时的模样,不禁恍然大悟,由衷赞叹:“还是司空大人观察入微,末将实在佩服!”
副将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急切地拱手问道:“那我们是否开城门,追击一番?趁他们撤退慌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定能大获全胜,也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说罢,紧握腰间剑柄,就等段达一声令下,好似下一秒便能策马冲下城墙,杀他个片甲不留。
段达眉头紧锁,目光在城外唐军的队伍上来回扫视,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不可贸然追击。唐军素以诡诈多端着称,即便此刻真的撤退,也难保没有后招。你看他们虽脚步虚浮、队列松散,却仍隐隐保持着防御阵型,恐怕是故意示弱,引我们出城。”
“再者,城外地形复杂,贸然追击,一旦中了埋伏,我军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加强戒备,密切监视唐军动向,不可有丝毫懈怠。待他们走远,确认安全后,再派人出城探查虚实。”
副将听后,虽心有不甘,但对段达的判断深信不疑,只得抱拳领命,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一阵凉风拂过,撩动着段达的衣摆,他前行几步,抬头看着日头西斜,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神色落寞,望着城外那逐渐远去的唐军队伍,喃喃自语:“我又何尝不想趁机追击一番,只可惜时不我待呀。”此刻,那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唐军,带走的仿佛还有他曾经的雄心壮志。
段达长叹一口气,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中夹杂着尘土的味道,似要将满心的落寞与不甘统统咽下。
许久,他慢慢睁开双眼,稳了稳心神,转身背对那片逐渐暗沉的天际。余晖洒在他脸上,尽显岁月的沧桑与疲惫。
他抬手招了招,原本松弛的脊背瞬间挺直,声音低沉却有力,“来人!”
两名士兵疾步上前,单膝跪地。段达目光依次看向二人,下令道:“你,速去相国府,向郑王报捷,言辞务必详尽,不可有丝毫遗漏,着重提及击退唐军一事;”
“你,即刻进宫,向陛下呈明战况,就说我军坚守有功,敌军已退。快去快回!”两名士兵领命,飞一般地奔下城楼,脚步声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似是这场守城之战胜利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