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早就看过川柏画的侯府简图,清楚基本结构。
真正走进来,才体会到什么叫作“皇帝御赐”、“太子选的”、“敕建侯府”……一间一间、一进一进,是难以想象的大气恢宏。
吴秀进过越王府,去过来家、萧家,是见过世面的人。
可别人家的,看过也不放在心上。
这是自己家的!
“好!好!”吴秀连连夸赞,笑容灿烂:“将来你生十七八个孩子,都住得下。”
“啊?呃。”张川柏红着脸应了。
长安的奴仆,吴秀只是一起见了见,没说什么。
看到一群小动物聚在身前,她眉开眼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是你们啊!快来给祖母看看!”
张家兄弟:“……?”
“小美,你越来越胖,整个长安,已经没有你在意的狐狸了吗?”吴秀最先摸摸圆脸三色丑狐狸。
又转向小刺猬:“你是小白?还是最初的小白吗?”
这就要问张远志了。
看到肥青蛇,吴秀仍然笑盈盈:“你跟远志说的一样可爱。”
小青满意地“嘶嘶”。
张家兄弟头碰头嘀咕:“母亲的意思,是不是想抱真的孙子了?”
“不至于吧?她还那么年轻。”
“至于啊!姑母都两个孙子了。”
二郎和三郎拍拍大郎的肩膀……压力给到你了。
逛了一圈,最后走回正堂,吴秀问:“那就是太子殿下赐的字?写得真好!”
“是啊!太子的字,是出名的好。”张川柏响亮回答。
太子的字好,四舍五入,就是我的字好。
“家和万事兴。这句话很对。”吴秀坐下。
张川柏给母亲倒薄荷饮,问:“我算了算时间,你们五月初就启程?差不多是阿耶前脚刚走,阿娘后脚就出门?为什么不在家书里说?我好出城去接。”
有点突然。
张川柏不禁担心,阿娘是不是真的受了委屈。
奴大欺主?
有人找事?
吴秀解释:“还不是二郎!想一出是一出。急急忙忙赶回家,一拍大腿说走就走。他这么兴冲冲,我哪能扫兴?只好依着他。”
她就是不扫兴的母亲啊!
张京墨嘿嘿笑:“就是要快!若是拖拖拉拉,给阿娘时间左思右想……家里的鸡鸭怎么样?猪怎么办?狗怎么样?阿娘就不来了。”
张川柏连忙问:“对哦!鸡鸭猪……赤兔怎么办?”
张京墨摊摊手:“看吧!你也这样!一旦迟疑犹豫,最后哪里都去不成。鸡鸭猪有庄户照管,至于赤兔,它在田庄不知道多快乐,天天狗捉田鼠。”
“你这么一说……”吴秀忧心忡忡,“没有主人在家,不知道有没有人起坏心。唉呀!会不会有贼?我们家里有很多好东西!”
糟糕!
担心!
“来都来了!”张京墨爽朗笑道,“什么都不用担心!举头三尺有神明,有神仙看着呢!”
哈哈哈!
还得是我!
某些方面,张京墨是兄弟中最果决的。
大郎和三郎太心细,顾虑就多。
“二兄不是去嵩山了吗?你又跑了,大师兄的位置怎么办?”张川柏问。
张京墨淡定:“修道是一辈子的事。阿娘一个人在家,我怎么能放心?道长师父一直教导我们,修道也要修心。”
“阿兄有这份心,将来一定修道有成。潘道长年少时,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张京墨又好奇地问长生药……外来的和尚能比潘道长、孙神医更厉害?
张远志指了指张川柏:“让三郎说。”
张川柏说:“问大兄啊!他对番僧了解得最透彻。简直是生死之交。”
“到底怎么样?”张京墨追问。
“切开啦!从骨骼判断,他大约四十到五十,就是一个中年人。”张远志很淡定,“你如果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张京墨:“……不必。”
阿兄擅长让人“骨肉分离”!
从张·神兽医到张神医,再到张屠夫?
一家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就连阳光,都格外灿烂。
吴秀走出去,看了看天空,跟甄玉到后院休息。
和孩子们在一起,真好啊!
过去几年,孩子们各奔前程,总是聚少离多。
等阿衍回来,一家人住在长安?
……
太子李治知道张川柏的母亲到了长安,百忙之中关切地问了几句:
“路上可顺利?”、“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在长安饮食惯不惯?”……是个很好的领导。
张川柏满脸感激一一回答。
还说起,阿娘兴致很高,跟着嫂子逛东西市,筹备七月初七。
李治微笑听着。
张川柏提起母亲时,那快乐的神色,让他羡慕。
李治发愿为母亲文德皇后建大慈恩寺,预计要到年底才能建成。
以一座宏大的寺庙,为母亲祈福,寄托他对母亲的思念。
想到母亲,就想到同母的兄弟姊妹……
李治看向张川柏:“你母亲到了长安,可以办一些宴会,结识新的朋友,能过得更充实快乐。”
“我也是这么想的!过些时候,就帮母亲请客。”
“嗯……”李治停顿片刻,说:“上回你在晋阳的别院,不是见过一些女客?可以邀请她们啊!”
“可是,我跟她们不熟啊!”张川柏迟疑。
李治笑了:“你不是常常说,一回生二回熟?”
张川柏:“……是。”
虽然那是赵兄常说的。
总觉得李治的笑容意味深长,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
……
七月七,在大唐是全民参与的节日。
民间有正中午晒书、晒衣服的习俗,贵人更有“乞巧”的仪式,尤其以宫廷玩得最热闹。
皇帝兴致高的时候,还会在宫里搭建乞巧楼,一边在楼上纳凉欣赏歌舞,一边看嫔妃轮流祭星。
不过,李世民今年没有这个兴致。
六月初,萧瑀去世。
六月底,房玄龄去世。
几十年君臣情谊,即便是皇帝,也会有悲伤。
七月七来临前的两三日,街上的节日氛围就很浓。
娘子们相约着买应节瓜果、鲜花、酒水、食物,街上处处是欢声笑语。
张川柏途经闭门守孝、安静得格外突兀的房府,脚步微微停顿,又继续往前走。
偌大的长安城,有时候前街娶媳妇、后街生孩子,再过两个坊,有人哭着办丧礼。
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
对于长安城的百姓来说,高官去世,日子还是一样过。
岁月流转四时变幻,不会因哪位帝王将相,停留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