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来了。
这一回他不再是个人来的，还带了个职员，也是个女翻译。
两个人不是情侣关系。
沈在心本来摸不清，也不敢轻易判断，等他把二人接上，送入汉王酒店，因为开了两个房间，就把二人关系否定了。
菲利普一来，到区医院租赁科室就提上日程。
沈在心跟走棋一样，不敢轻易落下刘英这颗棋子。
刘英是自己现在的妇产科主任，还参加过几次政府卫生部门组织的会议，很可能同行们已经认识了她，另外就是生殖中心成立后，因为是合资的，它需要独立核算，你得让它跟产科分开，刘英到时候很难一身多用。
如果不让刘英上？
让谁上呢？
跟菲利普吃完饭，菲利普还在吐槽对沈在心的住宿安排。
沈在心不觉得环境多差，他反而在为人选的事情发愁。
回到的路上，正好为医美方面培训麻醉师的高文鹊打电话，闹着要红包，沈在心发她了199.99。
沈在心眼睛一亮。
这是从浒市青浦医院跟着自己来余市的员工之一。
虽然她不是妇产科，与生殖也没有关系，但她？作为麻醉师，几乎不出门，面生得很。
沈在心当场约她说：“出来喝一杯吧。”
高文鹊发了个问号。
小人把问号摇得扑簌。
沈在心强调说：“到友谊商场楼上餐厅谈点儿事情，定位已经发给你，是8楼，我现在就往那边去。”
跟高文鹊见面是在8楼。
本来以为这儿的环境好，却没想到大晚上十几桌人。
高文鹊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见情侣居多，突然忐忑不安了，提示说：“沈医生。你老婆还不在家吗？两个大美女一个都不在？”
沈在心“嗯”了一声，他拿出手机，为了方便看时间，也为了控制谈话的时间，一伸手，在头顶上打个响指，把服务员唤来，将菜单交给高文鹊说：“你点吃的，我吃过了，跟法国人在原膳吃的，我要一杯喝的就行了……”
高文鹊压低声音说：“葡萄酒呀？我开车了。你没开车吗？”
沈在心说：“你想喝？你想喝的话，我点一瓶，到时候让姚斌送你回去。”
高文鹊想了一下说：“陪酒陪聊，不陪别的，我可是出于信任才出来的，这么晚了，你一叫就出来了，有点突然，你明白吗？我们是不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一起吃饭？”
还真是。
沈在心看着时间，直入正题说：“我们有个合作伙伴，是法国人，掌握着法国较为先进的生殖技术，我也不确定他们在咱们国内是不是顶级的，但名列前茅肯定能做到，否则也没有资格杀入国际社会，我们打算合伙开一家公司，需要一名总经理，菲利普显然不合适，而且他只是小股东，大股东是我。我想来想去，想让你兼任这一职务，让你报酬也能上去，就算是你当初义无反顾追随我的一种回馈。”
高文鹊问：“然后你告诉我，让我做点什么，付出点什么样的代价，对不对？”
沈在心说：“对。你要全职投入进去，麻醉师这个工作，反而成了你的兼职，因为你要履行……”
高文鹊眼睛瞪得大大的：“情妇的义务？”
沈在心“啊”了一声。
高文鹊歪一下小肩膀，左右看一看，脸色难看，小声说：“你这么直接呀？你起码应该多约会几次，送点红玫瑰什么吧？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但是做情妇，我不合适，我才不想放弃一个独立女性的地位呢。”
沈在心震惊道：“你一天到晚，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呀，都是浆糊吗？你想什么呢，法人？总经理你听懂了吗？”
高文鹊说：“对呀。干总经理，工资提高，待遇提高，但是有代价对吗，代价就是跟你保持不正当关系？”
她说：“沈医生，我不否认我对你有好感，没有好感，一个女人，也不会为了份工作到余市来。我那时候，真的挺崇拜你，来到之后，工作中经常在一起，连我来号了，你都去给我借卫生巾，还帮我掩饰尴尬，对人既细心又体贴，有时候我还真想有你这样一个男朋友，甚至我是绝对信任你，上次你让我麻你前妻的妈妈，都是犯罪的事情，我都干了。”
什么意思呀？
我们后续不该谈待遇吗？
她理解成什么了？
我给她当官，然后威胁她，利诱她，必须让她付出点代价，给我当情妇？
高文鹊又说：“但我实在想不到，你会这么直接，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如果不是赤裸裸的这种交换，你带我到氛围这么好的西餐厅，红酒玫瑰，西餐牛排，有那么几次，我还真沦陷呢。但可笑的是，你把我当什么了？能这么粗鲁地提出来。”
沈在心无奈地说：“你正常点好不好，我是作为老板给你谈工作，我马上有一家新公司，让你去负责管理……听你稀里糊涂说这一大堆，我心里哇凉哇凉的，你这糊涂的程度，你能管理公司吗？你是吃撑了，点这一份西餐之前一连吃了两顿吗？我给你做什么利益交换，我前妻，我老婆，我都应付不过来，我还敢找个情妇？就问你，没有任何交换，你能不能干，能不能给我干好？”
高文鹊一下红脸了。
从脸红到脖子里。
她说：“啊。不是，沈医生，我还叫你沈医生，我无权无势，就是个小麻醉师，你让我当老总呀？不图我的人，就因为我从浒市跟你来余市，就选择我了呀？”
就是这样。
当然也是想利用你不常露面，别人不认识你，不会通过你为我工作过，推测公司跟我的关系。
沈在心说：“你们这些最先跟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亏待，让你干这个总经理，我也觉得不太合适，你没有任何管理的经验，你就当我借故给你涨涨工资不好吗？我知道不太复杂的手术，方金星可以连续做很多，唯独麻醉师效率提高不了，你的工资待遇有瓶颈。你就当我想挖掘一下你其它方面的才能，让你干总经理试试，可以吗？将来你真胜任了，我不会干涉你，但前期你要完全听我的，能做到这些就行。”
是的。
如果不能当真正的总经理用，起码得是一个听话的，执行力强的傀儡。
服务员牛排已经送来。
高文鹊一边靠切牛排缓解尴尬，一边应付说：“可以。可以。我就是想知道不听你的了，你会怎么样？”
服气。
高文鹊正在迅速白痴化。
真的。
当初第一次见面，绝对没有这么白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接触久了之后，她到自己面前也不知道紧张还是怎么回事儿，就这么乱七八糟的。
沈在心说：“你现在工资也不低，但这个工资有一部分是加班换来的，对吧，以后这么着，你专职干生殖中心的总经理，我给你20万的年薪，因为公司刚开，营业收入需要一点点上来，开得保守了，但你工作之外，想去手术室加一下班，你有证的，手术室不能想禁止你就禁止你，我个人觉得行政工作没有麻醉师熬人，8个小时外，你还可以跟手术，另拿收入，你觉得呢？”
高文鹊又划拉两刀牛肉，口中道：“可以，可以。”
后悔这个决定了。
她白痴化状态。
算了，明天就要去区医院谈科室租赁，这时候换人来不及，还要她提供身份证复印件，委托书之类，用于组建新公司，临时拉不来人了。
沈在心就说：“说一说对你的要求，因为你一开始干没经验，大事小都事要给我说一声，听我的安排，能做到吗？”
高文鹊低着头只管说：“可以，可以。”
沈在心说：“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老板是我，要瞒着，而且明天，你就让刘玥玥带着你，去区医院谈承包科室，区医院现在营收下降，他们是有动力，纳入一个新科室，可以不怎么赚钱，但是营收提高上来，而且我们要的话，要他门诊楼二楼，把他们原先承包出去的眼科换掉，什么视力矫正，验光配镜，近视手术，已经僵尸化了，由我们接手。”
高文鹊突然抬头说：”我就想知道，如果我大事小事都给你说一声，你会不会烦呀？”
头疼了。
反正是个傀儡，随便她。
明天的事情多拜托刘玥玥。
去见刘院长的时候，只能让她少说话，刘玥玥多转述。
葡萄酒送晚了。
沈在心看看，想想她之前说的那些话，确实，也不敢打开一人倒一杯了，给她说：“我给你点的，你不是想喝一杯吗，带走吧，回你宿舍，想喝了，打开喝好了。”
高文鹊又糊涂了：“不是你要喝一杯的吗？你又不喝了？”
沈在心问：“喝一杯一定是酒吗，喝一杯不能喝一杯咖啡，不能喝一杯饮料，不能喝一杯奶茶？”
拍拍脑门，沈在心起身说：“你慢慢吃吧，没喝酒，等会儿自己开车回，我被你的乱七八糟给搅和得，让我缓缓。”
起身离开，姚斌人在6楼等着，招呼一声，就回家了。
决定恐怕是错了。
不只是选了个不称职的总经理，还毁掉了一位很好的麻醉师，她这性格显然更适合技术工作。
回到家，高文鹊发消息了：“沈医生，对不起呀，误会你了，要不我改天也请你吃顿饭吧？”
服不服？
老板请你吃顿饭，你即便想道歉，你通过回请你老板也不合适吧。
沈在心回她说：“不用。”
想回她一句“好好工作”，但她以后干了总经理，你反而怕她“好好工作”，她这种迷糊程度，好好工作能是加分项？
沈在心只好打出来：“听话就行。”
高文鹊又发消息了：“其实我不是这样的，但我一到你跟前，我就紧张，我就胡言乱语你知道吗？”
沈在心说：“我现在知道了，明天刘玥玥带你去找刘院长谈承包，一年30万左右比较理想，或者分成30%，之前眼科承包，承诺分30%，但是营收太低，对医院贡献太少，区医院换掉它的可能性太大了，而且怕再走分成模式不划算，会倾向于租赁，租赁的话，虽然30万左右是最好，如果对方不愿意，30-60万应该都没问题，直接拿下来就行了。”
高文鹊问：“一年10万可以吗？”
沈在心气笑了。
刘院长是傻逼吗？
二楼呀，门诊二楼呀，东北角独立一条走廊，外侧还是个大导医台，正好形成一个封闭的环境。
具体面积不知道多少，但是刘院长要是10万给了，你送20万他都不一定敢，他怕众人质疑。
沈在心说：“不行。”
高文鹊问：“谈生意，都是往低里谈，怎么不行呢？要不15万吧？”
大晚上的。
沈在心不想让她5万5万地加了，就说：“你要不行的话，你别说话，让刘玥玥说，你就假装给她耳语交流就行了。”
高文鹊说：“你别指望刘玥玥，刘院长的女儿不帮助刘院长吗？”
她聊劲还大。
沈在心快崩溃了。
他请求说：“早点睡吧，晚安啊？”
高文鹊说：“那我就15万吧，要不行，我就给他20万，你还没定呢，你给我说句话再去睡呀。”
沈在心无力地说：“好。”
高文鹊又发消息：“我还有个问题……”
就这样睡着的。
大清早起床，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脑子有坑，成天跟高文鹊一起做手术，竟然没发现她缺心眼。
看了看时间，沈在心就安排高文鹊去找刘玥玥了，提前给刘玥玥说：“怕人认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法人，这姑娘自己谈不行，啥都不懂，你带她进去，话尽量你来说。”
刘玥玥说：“你放心吧，你就是派来个傻子，我也会配合好的，我已经预热过了，也提前给我爸说，说我想把眼科那块位置给重新招商，已经跟对方谈了，让他准备好合同。”
沈在心问：“最好三十万，以区医院现在的患者数量，高于三十万，我没把握挣钱的。”
刘玥玥说：“你真够抠门的，一年三十万，一个月才两三万，我觉得够呛。”
沈在心不敢像安排高文鹊一样划个范围，因为刘玥玥负责给你谈成，但不负责你拿得划算。
他只好说：“第一年开，怕亏钱，要是挣钱，明年涨上来都行。”
刘玥玥说：“你要给我准备5万，在心，不是我非要你这个钱，我拿5万，有转账记录什么的，是为了让我爸不给也要给。”
沈在心马上明白过来了。
这笔钱给到手，刘玥玥收了，如果谈不成，谈崩了，刘院长害怕对方闹，吃点亏就吃点亏。
他小声说：“玥玥。非要这样吗？我没问题，我是担心你。”
刘玥玥反问：“担心我？你是不想给我钱吧，这年头，找个情人一个月还得给三五万呢。”
沈在心说：“行吧，我现在就让财务转给你。”
刘玥玥说：“不。要让你的人转给我。”
沈在心让财务给高文鹊转了5万过去，给高文鹊说：“你过一道手，然后转给刘玥玥，能听懂吗？”
高文鹊说：“不用。真的不用。”
沈在心说：“你不懂，什么不用不用，让你转你就转，听我的，否则的话，不好谈的。”
高文鹊说：“那好吧，报价的时候，昨晚你说20万对的吧，那我把这5万再重新减掉吧。”
她又说：“要在室内谈，还不能有外人……”
咋办？
她的这种行为，令沈在心想起来她的话“我就是想知道不听你的了，你会怎么样”。
你说我选个什么人？
沈在心立刻就打电话过去。
电话里说也没用。
高文鹊个缺心眼，她就确定价格报便宜比报贵好。
这时候刹不住车了。
谈去吧。
谈不成再说，谈不成再换个人去。
耐着性子等了一两个小时，高文鹊和刘玥玥几乎同时打电话，沈在心决定先接刘玥玥的。
起码她是正常人。
电话接起来，刘玥玥说：“谈了，15万谈成了，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跟我爸我俩就跟失去记忆了一样，稀里糊涂听你的人讲，然后我爸拿出合同，当场就给她签订了，15万。天呐，你说是不是我爸脑子有坑了，还是他想找那姑娘当小老婆，真有这想法，他也不敢当着我的面吧。”
沈在心带着恐惧道：“你开玩笑了吧？”
刘玥玥说：“没有。骗你我是小狗，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感觉我全程都是迷迷糊糊的，听小高说话，怎么听怎么有道理，抬头看看我爸，我就觉得我爸当时还不如我呢。她是什么人呀，干什么呀，我咋觉得这么玄幻呢，她该不是过去常说的那种妖物吧？”
沈在心没吭声。
他立刻就猜到了。
高文鹊用了麻醉和心理两个学科的技能。
这不是犯罪小能手吗？
告诉刘玥玥跟刘院长，合同重新签订？
还是他们稀里糊涂，自己也稀里糊涂，等迷幻剂空中飘散，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
卧槽。
高文鹊有这本事，她去犯罪了怎么办？
沈在心只好装傻：”我也很意外。“
挂了刘玥玥的电话。
他抱着自己的两只胳膊，陷入震撼和沉思。
怎么办？
教训她一顿？
如果有这种能力却无人管束，她无恶不作了呢。
高文鹊又打电话了。
沈在心看着电话响，因为没想好该怎么去训斥，所以也没有立刻接。
随后，微信响了。
高文鹊发来合同，然后又发一段语音：“看吧，现在是15万，10万你非不愿意。”
沈在心还是决定了。
他回过去电话，问高文鹊：“谁教你的？你能用致幻剂和心理学技能，把两个人都迷倒。”
高文鹊“啊”一声问：“你怎么知道呀，沈医生？”
沈在心严厉地问：“你想被抓起来吗？你会，我不怪你，爱钻研，但你怎么可以滥用，这是商业合同，不是开玩笑的，你马上回去，找到刘玥玥，就说我觉得这样合作太不厚道了，让她去找她爸，她爸应该正在后悔，我们签成25万就行了，等于是我们省了给刘玥玥的那5万，这样可以吗。”
高文鹊大声问：“你是不是傻呀，我为你省了十几万。”
沈在心耐心地说：“文鹊，我懂，我理解你为我省钱的心思，但你用这种方式，被发现了要进去的，你明白吗？几万、十几万我早已不看在眼里，但你，我希望你学好，我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我怕你出事儿，可以吗？为了这个，我把钱补回去10万，我觉得值，你能理解吗？”
高文鹊心虚地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