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他？
两人哑然，互相看着彼此。
蓝色系骑装……舰长一派？
司黎艾盯着那双熟悉的赤瞳，确实是卞邪本人无误。
卞邪偷偷看向掌心间必行卡片的数字，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他怎么会是我的任务……？
司黎艾心中惊喜。
接应我的竟然是他？
这是个好机会。
两位青年都这么想着。
卞邪：要看紧司黎艾了。
司黎艾：先装作不认识卞邪比较好了。
“原来就是你打哈欠打断吟唱，”拜尔德见卞邪盯着司黎艾的眼神，心想代理舰长大人一定是特别生气了！
他走过去，指着司黎艾：“你还敢直视大人？还不抱头蹲下！”
站在司黎艾后面的0左手放置有胸口处，立马道：“烦请原谅，尊敬的大人，方才的哈欠声不是……”
卞邪抬手，倏然捏住了司黎艾的下巴。
略显疲倦的面色，随意辫起的发，虽然是熟悉的迷人眼与俏鼻梁，却是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狼狈。
“礼仪学的不错，”卞邪微微抬头，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但眼睛却盯着司黎艾，“但你漏了一步，我允许你张嘴了吗？”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司黎艾，查看他的伤势。
被迫抬起头的司黎艾一时也不知该看他还是不该看他，只能疯狂的错开视线。
0心中不平，本想重新开口，却被另一人所截断。
“尊敬的大人，愿我能进言！”
卞邪有些烦了。
即使打哈欠者不是司黎艾，也得想办法坐实才好有进一步举动了。
见久不回应，拜尔德替卞邪道：“你是方才的指控者吧，允你。”
“尊敬的大人，方才帮那位罪友的说话者定是那罪友的友人，我方才看到他们下车时举止亲密，定是故意谋划破坏吟唱。”
很好，卞邪心想。
司黎艾侧眼望去，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虐待0735的壮汉。
这壮汉的话一落，就有他的小弟反复作证。
真够幼稚。
司黎艾本以为那群贵族公子已经很幼稚了，没想到这边的人更加幼稚。
卞邪这么聪明，应当不会乱定我的罪吧……
往往，事与愿违。
“0，”卞邪依旧冷颜，“有什么好交代的吗？”
……哈？
这家伙真信啊？
0735本又想开口，司黎艾知道他是想还人情，但现在不是什么好机会。
这怕是，一定要受罚才能结束闹剧了。
司黎艾悄悄打着手语示意0735，不用再继续说话了。
0735撇撇嘴，“懒得管你”四个字挂在脸上，不再说话。
司黎艾抱头蹲下，“大人惩罚便是。”
立于卞邪身侧的侍卫已然出列，随时准备惩罚，却听到卞邪冷哼一声，对拜尔德道：“带回内政。”
周围一静。
昆惊讶地看着卞邪。
拜尔德擦着汗，“这、这不好吧，大人……”
不仅仅是拜尔德被卞邪的决定给吓到，那几位迫害司黎艾的人也表现惊讶，但更多的不满。
卞邪淡淡：“意见？”
拜尔德：“这、这按规定他需要……”
卞邪立马：“他两周的服役要旨课程和任务分配实操由我定夺。”
态度强硬，拜尔德不敢再反驳。
卞邪转头对昆道：“其他的，按计划分配。”
昆应声后迅速按规划布置小队任务——主要是将服役者转至计划的休息间，日后好以休息间为单位分配至工作间。小队分配期间，他重新查看行车记录，发现第三车厢下0的备注还有一行。
他近身至卞邪处，确认了备注上0身上有伤的情况——当然也包括了0打斗受伤的备注。按规定，外来新伤患服役者不可入内政区，以防疫病。
昆悄声提醒卞邪：“大人，0的情况确实得在外政呆两周的。”
“嗯，”卞邪查阅昆拿来的行车记录后微微皱眉，“两周后，你负责带他回内政。”
昆可没想到有这突如其来的加班项，“……小大人，没必要带去内政受罚吧？”他见卞邪的脸色似乎有种从如释重负又变得重新严肃且好像要灭了他的样子，他不敢不答应。
委屈如犬·昆：“好的吧，小大人。”
一会儿后，见周围无人再关注，卞邪才对昆道：“近日无需履行近卫的事情，你在外政呆两周。”
昆看向卞邪所暗示的方向，是司黎艾无误：“行，那你最近多加小心。”
他又凑近了些，悄声问：“不过方才那事……不是他吧？你认识他？”
卞邪听后，脸色又严肃起来。
昆立马礼道：“属下多嘴了。”
卞邪叹了口气，“人多眼杂，回宅邸再同你说清楚。这期间，你多多关注这个人就行。”
“是。”
卞邪又看向那位为司黎艾说话的少年，点了点那人的编号，同昆说：“顺便带上他吧，正好受伤，作个伴。”
“那顺便的这位该……”
“你看着办就行，别闯祸。”
说罢，二人分道而行。
外政区蕞街，是出站后唯一的小商街。
“高含量斯特克晶源矿减价大甩卖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纯手工制品与生活用品，实用又便宜哦！”
“内政酒馆兼职招聘钢琴师，急需填写减刑报告的找我！”
“密封常温就能保存的蜂蜜橄榄罐头、无花果罐头！”
……
站在破烂的木质指向牌旁的司黎艾悄咪咪地挪动到昆的身侧，往蕞街深处看去。
岌岌可危的破旧木房子前，商贩们把货物杂乱地卸在一块破布上面，货品上面没有明码标价，就等着买家直接询问卖家，然后一口价买下来了。
这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库仓的样子，应该是临时卖点。司黎艾这么想着，又看到前一列骑士带队的队伍有人海淘，见此，商人本能的他也有些想去淘一下的冲动。
司黎艾和0735是唯一由两人组成的队伍，由骑士昆管束排在所有服役者队伍的最后一列——这也是为什么他多次观望远处的原因，怕好东西全给买走了。
“别想了，”0735趁着昆去交接通行，提醒司黎艾，“一会儿如果进去，里面的东西不要买。”
司黎艾疑惑：“为什么？”
0735见昆走来，重新站好，小声道：“听我的，别买。”
司黎艾皱了皱眉，随即学着站好，等着昆过来。
“走得急，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牺政范德萨舰长的亲卫骑士，你们的临时教官，”昆的眼睛略过0735，看向司黎艾：“0，你有什么需要的么？”
“啊，我觉得……”
0735轻轻咳了两声。
昆看向0735：“生病了？”
0735：“报告教官，喉咙痒。”
昆轻哼一声，重新问：“回答呢？”
司黎艾心中无奈，大概是这条街有坑，“报告教官，没什么。”
昆的眼睛再次略过0735，也不问他，眉眼微抬，“罢了，正好时间有些紧，就不进去了，给你们安排的隔离间下来了，走。”
“隔离……间？”
不应该是传|染|病才需要……？
“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隔离，”昆微笑着侧头看着他们俩，“这里不是疫城其他三市，你们一个腿脚受伤，一个全身受伤，进了工作间可没有人可怜你们。让你们进隔离间，不过是按要求把‘劳动力’养好一点罢了。如果你们以这副样子进工作间，被别人或是工具触碰到伤口而倒下的话，惩罚可是很可怕的哦。”
话毕，两人神色凝重。
“啊，被吓到了？”昆回头看他俩，笑得灿烂，“开玩笑罢了，继续跟紧。”
“呵呵……”
这骑士长得人畜无害，心却偏黑的啊……一路上，司黎艾不知道多少次怀疑会被他带到别的地方处理掉了。
约走了二十分钟，一栋破旧的医疗楼逐渐可见。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脚下的路已经十分平整，两侧的景色从一堆一堆的混着尘土的枯枝烂叶与破铜废铁，变成了排排整齐的红枫树，红叶跟着秋风起舞的美好场景。
“呼…呼……终于……”0735边走边喘气。
司黎艾回头看已经离自己一米远的0735，小声道：“没事吧，体力这么差？”
“我——！”0735当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体力的原因，他见司黎艾跟没事人一样，故作缓过来的样子，“是脚铐，你也不想想这东西多碍事。”
昆的观察力很好，因此，中途有几次故意走慢了许多——当然不是为了照顾服役者，只是像这样漫步在秋天的美好景色下的日子不多罢了。
司黎艾平时虽然喜欢翘课，但用到体力的课程几乎没翘过，而且这才三十分钟，脚铐对他来说也只是略微的负重罢了。他笑笑，也不继续调侃0735，专注于眼前景色。
医疗楼坐落在红枫树林园里，四周用透光的铁网代替砖瓦包裹整个花园。司黎艾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远处。
仅一扇大门，入口即出口。
“这儿本来是有后门的，”昆回头看了一眼司黎艾，“但总有不自量力的人想要逃跑，所以后门封住了。”
昆抬眼看向0735，“歇息好了么。”
0735略微皱眉，“你……尊敬的骑士阁下，您似乎特别照顾我们？”
医疗楼门口站岗负责通关的骑士也听到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昆的骑士证，没有说话。
昆对骑士礼貌回礼，与那位站岗的骑士再对一眼，才道：“有时候，自作多情是没有好下场。”
“他们两个，一切按规定，分开处理。”
“是，阁下。”
司黎艾久违地用旧神语骂了句脏话。
隔离第四天。
与原话无误，司黎艾与0分开治疗，每人单独一间，平时见面的机会也逐渐变少。
大概是为了应对多人住院的情况，像他们这种暂时居住在医疗楼的，分配隔离间的面积十分狭小。
但幸运的是，干净。
一应俱全的原木家具，虽旧，但没有破损或是腐臭的味道。
早晨七点，司黎艾被广播与敲门声叫起。他被判定为“即将出院”的服役者，按照规定，他作为暂居隔离间的患者虽不用上缴诊疗费，但需要用劳动抵扣。
司黎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医疗楼周围的环境如此优质。
落叶清扫、施肥排灌、松土除草等几乎是一定会被分配到手的每日任务，也可以说是医疗楼的主要工作。
做完有休息时间，之后便是午饭——司黎艾最不期待的环节。
小先生虽然很喜欢吃面包，但没有果酱，又没有配茶或酒，他完全吃不下。而且每餐都是大麦面包配水，偶尔会配上小杯橄榄油。
下午两点，绷带更换时间。
司黎艾又被叫了起来。这几天下来，他已经自然自觉地将上衣脱掉了。
他依旧有些没睡醒，所以听护士说话也是一段一段的。
“0，今日下午起可以在骑士的监督下出院寻工，付清总计十四天的住院费。”
司黎艾眉头一皱。
“什么？”
护士有些不耐烦：“带你来的骑士没有跟你说过规矩吗？现在你可以出门寻工，还清住院费。”
住院…费？
卧槽？
“……不是说不用交医疗费吗？”
“还清，住，院，费。”护士不耐烦地正准备关上铁门，转身的一瞬间却突然换了个十分温柔的声音面向门外：“昆阁下，原来今天是您来……真是辛苦。”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青年着夜蓝色军装，配灰白饰绪——显而易见的舰长一系装束。
“你也辛苦，”昆拿出几枚铜币给护士，“他情况如何？”
护士挥挥手不愿拿钱，脸上带着羞红：“他情况很好，大人，我可以帮忙让他提前……”
倏然轻音，来自亲吻。
昆收回铜币，却给予护士吻手礼，护士当下就磕巴起来。
昆：“按流程走就好，麻烦你照顾他了。”
护士：“好的阁下！～”
司黎艾：“……”人果然都有两副面孔。
两人暂时离开了医疗楼。
“十点半之前得带你回到这里，”昆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是我来安排你工作，还是你想尝试自己去找呢？”
昆又提醒道：“你得今天找到一份好零工，不然就来不及还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黎艾本看到昆拿出怀表，打算问昆是否可以将卞邪的怀表还回去，但因为“还债”两字，心中一大堆疑问直接将事推掉。
这几天除了让护士照顾他之外，卞邪再也没有出现，这个叫昆的骑士也没有交代他什么。
再者，教官没必要问他的意愿。作为服役者，不应该就接受分配，做苦力么？
司黎艾挠了挠头发。
这疫城，到底是想怎样？
“怎么回事？”昆微微下蹲检查司黎艾的脚铐没有问题后，从便携袋中取出一条勾链，将带有钩子的一端扣紧脚铐之间的铁环的缝隙——跟在为已经带上狗项圈的狗加上狗链的过程相似。
“哦，可能是我忘了告诉你，你的医疗费虽然不用付，但住院费，也就是住宿费需要付。”
被带上“狗链”的情况司黎艾已经在逐渐适应，但心里还是很膈应。
“每天一百菲包括吃住，你十天后出院就是一千菲，”昆带着司黎艾走出医院大门，“这里不是内政，在外政打一份工，工资可能会不太够，你得做好欠债的准备。”
司黎艾无视了欠债这一说法，疑惑：“我不能打多份工……”他话还没说完，却感到一阵凉风吹来。
不远处，驭着马车的金棕色马儿跺了跺脚，侧头看向它的主人。
难得的严肃显露在昆的脸上，“这句话，我就当没有听到，之后也别再提这个话题。”
“驾车，服役编号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