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梁回到普川新村，告诉房东，到月底该交房租前，自己就不续租了，就要搬家了。
袁梁看着时间，凑了周末，提前十几天，就从普川新村搬到了瞿溪街小学。
过了半个月，一次吃饭时，张荣告诉袁梁，占总埋怨张荣，说张荣不该出面让袁梁到瞿溪街小学住，出了安全事故谁负责。张荣没有再说什么，张荣是上海GY房地产集团董事长陈贵阳的人，他对占总看起来毕恭毕敬，但都是工作上，平常也一点不怵占林。
袁梁想了想，也就释然，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哪里都有小心眼的人。袁梁来到这里半年多的时间，和占总没有半点的冲突，袁梁一直对他很尊重的样子。占林有一些不好安排柏老师的事，袁梁反而可以给他办，但占林就是这样，对不是他那一条线上的人一概冷血。没有侵害谁的个人利益，没有侵害公司利益，为什么张荣首先就能想到为袁梁省房租，而有人却相反。这就是人和人的局限性。
刚刚搬到学校，程碟英找袁梁，她告诉袁梁，她家里新换了家电，有一台冰箱、一台微波炉送给袁梁。袁梁拒绝着，自己一个人确实用不到，自己很少做饭，哪里能用到冰箱、微波炉。程碟英说，反正都是自己家淘汰的，自己家用的东西也干净，都是正用着好好的，就是年数多了耗电量大，袁梁拉过来放在教室里，用的是公家的电，也蛮好的。袁梁说用不着，没想到第二天，程碟英的老公用一辆小货车拉着就给送到了学校，卸在了走廊里。
袁梁把微波炉搬到房间，冰箱实在用不着，在走廊放了两天，拆迁办的食堂师傅白学明问袁梁，袁梁就送顺水人情，说是程碟英送给自己的，可以先搬到他房间，袁梁用时再说。
毛学明和他老婆孙雪英是安徽农村人，原来在瞿溪街小学做饭，学校搬走后就在拆迁办做饭。普川区教育局有他家不知道什么关系的亲戚，一双儿女也到了附近的小学读书。
袁梁看着房间的微波炉，又想起了占林的一番话。虽然都是萍水相逢，都是同事，但程碟英、张荣和占林完全不一样，做人不一样，人品不一样，格局不一样，但这一切却又无关职位，无关地位。
几天后，已经下班了，占林让袁梁给他打印一个材料。初中毕业的占林，花了几万块钱，在澳门的一个什么大学读了一年的在职研究生mbA，竟然要毕业了，袁梁打印的材料就是什么毕业论文，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占林让袁梁下班后打印，不要让别人看到。
袁梁看着稿子，嘿然一笑，对占林的了解又加深了一步。
国庆节回家了一次，过年又要回家了，反正上班清闲，袁梁就早早准备，去往南京路采购，几次去五岳广场商圈采购，也去西面的吴桥口商场转转。
提前四天，袁梁回到家过年了。过年就还是老样子，已经给娘俩从上海买来了大衣、羽绒服、鞋子，就再买点年货就行了，少不了的蒸馒头、包饺子、其它武城的特色年货，就是吃就是玩。
曾经的去年春节，袁梁还是孤苦的下岗人，现在也算是变成了轻松自在的上海白领，回到老旧的家属院，少不了的感慨。
晚上，袁梁骑着摩托车来到水司饭店。高中同学罗俊是贾中华在武城二中二班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最好。罗俊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了淮西市，今天来到武城，贾中华做东，喊来了褚国平、卜建民、屈志坚、刘广德、戴玉明、倪文革、袁梁作陪，也算是过年聚会。十个人坐了满满一桌，贾中华十分兴奋，酒也是越喝越多。
在座的同学，基本上都是公务员，都过着不咸不淡但总体还不错的生活，尤其是经济体制改革后，几千万职工下岗，而公务员的地位越来越高，自我感觉也是越来越好了。这种场合，袁梁不会和任何人拼酒，就是嘻嘻哈哈聊天。
屈志坚的老婆从百货公司下岗后，自己租了一节柜台卖小家电。和卜建民好过的女同学阎馥丽下岗后，就直接在家看孩子了。
推杯换盏、大呼小叫，终于主陪喝多了，大家就散了，袁梁骑着摩托车把喝得醉醺醺的贾中华送回了他家，已经十点多了。袁梁搀着贾中华敲门，门开了，王美春看见二人，脸上先是惊喜，马上又沉下脸，转身进屋了。
袁梁搀着贾中华，把他放倒在沙发上。贾中华满脸通红，酒气熏天，又大呼小叫起来。王美春还是冷着脸，端来了一杯水，拉着贾中华给他喝，贾中华喝了两口，又大喊大叫起来。
王美春给他脱掉皮鞋，喊着袁梁：“来呀，把他弄到床上去。”袁梁和王美春一边一个，把贾中华架到床上。王美春给贾中华翻身，给他脱掉外衣，拉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关上门出来了。袁梁出来，准备回去，王美春过来，一把拉住他，把他推进了书房。
主卧里贾中华打着山响的呼噜，北面的小卧室孩子也睡了。王美春没有开灯，书房里只有外面暗淡的星光。袁梁坐在椅子上，王美春过来狠狠地拧着袁梁，低声喊着：“你都回来两次了，为什么不来见我？”袁梁说：“我回来都是急急慌慌的，就几天的假，很快就回去了。”王美春站在袁梁身边，背对着门，抓着袁梁的手伸到了自己的怀里。袁梁抽手，低声说：“你疯了，那边隔壁睡着呢。”王美春说：“瞧你的样子，胆子那么小了。他每次都睡得死猪样，这一觉就到天亮了。你莫非在上海又挂上了上海的娘们吧。”袁梁说：“看你说的，上海的娘们怎么会看上我。”王美春没有说话，抱着袁梁的头亲了上来。亲了一会，袁梁推开她：“说会话，你坐在那边。”王美春拉拉衣服，坐在了一边。袁梁问她：“你在排灌站怎么样，还不错吧？”王美春说：“太没劲了，两个男的，加上我一个女的，平常就是什么事没有，那两个人除了上班睡觉以外，不是打鱼就是钓鱼，我喊他们打牌消遣，像躲瘟神一样躲我。”袁梁说：“你是局长夫人，他们不敢造次，你可是一机厂五美，他们消受不起。”王美春说：“我给你说过，让你给我在上海找个地方，你为什么不给我找？”袁梁说：“你别不知足了，得陇望蜀，我要是有你这个工作，我才不去上海呢。”王美春说：“你说的倒好听，贾局给你提过排灌站的活，你还不是拒绝了。你不给我找，你为什么给贾中华的表妹李少萍找了个活。”袁梁说：“她表妹家是农村的，刚刚离婚，在家待不下去了，我就给那里的物业说了一下，让她到那里干保洁，虽说管吃管住，但工资不高，和一帮安徽人住在一起，一间房子住了十个人，这样的活你干不了。”王美春说：“我这工资也不高，还不如一机厂工资高。” 袁梁说：“你就别提一机厂了。过了年，你去上海做客，我保证好好招待你，我自己住着一套大房子，你在那里愿意住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只要贾局放心。”王美春说：“这还差不多。”
王美春说，陶慧娟、叶倩红下岗后，就在家里，什么都没有干，叶倩红得了抑郁症，从来没有出过家门。
王美春说：“你们今天聚会，肯定同学戴玉明也去了吧。戴玉明的老婆是轴承厂的，下岗后，跟着一个私企老板干，那男人比她大二十多岁，儿子都比她大，竟然和她勾搭上了。那女人有钱了，气壮了，腰杆硬了，天天穿得花枝招展，三天两头和戴玉明吵架。后来，戴玉明发现了，就把那女人打了一顿，谁想到，那老男人从工厂喊了几个人，把戴玉明堵在家里就是一顿猛揍，110也去了，打人的早没影了。戴玉明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出院后又闹腾了很长时间，两个人就离婚了，那女人就净身出户。你看，那些私企老板和一机厂的厂领导没法比，这样的事连遮挡一下都不做，就光明正大地养着她，她可神气着呢。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傻，连孩子都不要了。下岗的人，就是一次重生，就是再活了一次，活成啥样的都有，现实就是一面照妖镜。”
袁梁说：“你的感慨可不少。人家傍了个老板，你可是局长夫人，你也很神气啊。”王美春说：“我神气个屁，我就是个下岗的，我竟然沾了贾中华的光，去那个什么排灌站，人家问我，我都脸红，我咋觉得还是一机厂的身份让我有面子。反正现在下岗的多了，干什么的都有。我哥哥和嫂子下岗了，在街上摆了个小摊。我妹妹两口子下岗后，妹夫去北京打工了，家里孩子太小，我妹妹要把孩子扔给我父母带，她也跟着去北京，让我拦住了，我妹妹就在家伺候孩子。”袁梁说：“哪里都一样，上海原来的工厂那么多，下岗的也更多。”王美春说：“那不一样，上海的机会还是多。我在学校门口见过几次你老婆，她也去接孩子，你看看你老婆的穿着打扮，每次站在那里一看就是你从上海买的衣服，和别人就是不一样。这就说明，你在上海又活过来了。”袁梁说：“马马虎虎吧。”王美春说：“你肯定也知道，一机厂自己干的也有好几个赔光的，我也想通了，咱是经历过大劫大难的人，只求平平淡淡了。”袁梁说：“贾局和你可不一样，上进心强着呢，他话里话外都是一心往上爬。”王美春说：“他是他，我是我，你看他今天又喝这么多，他经常这样，就是一心走仕途。你还记得在一机厂食品厂干过的朱雪飞吗？”袁梁说：“当然记得。”王美春哼了一声：“漂亮的女人你当然记得，张雪飞不是副市长的女儿吗，在什么地方做过临时工，她后来也调到水利局了，在另外一个排灌站上班。可笑的是，我来到这边的排灌站，贾中华只来看过一次，贾中华知道张雪飞是副市长的女儿，竟然经常去嘘寒问暖了，但张雪飞没有领他的情。那个排灌站也是三个人，还有两个男人，谁能想到张雪飞去了没多长时间，就和那个年轻的维修工好上了，你说这多离奇。年轻的维修工经常带着张雪飞去钓鱼，不是在排灌站，就是在外面河边的芦苇丛里折腾，年老的季师傅天天气得够呛，就骑着自行车到我们这边来玩，大家都知道了张雪飞的事，只瞒着她老公。”袁梁说：“张雪飞当年也够漂亮的，品行也不错。我们都经历过下岗，死去活来的，世界观、价值观、道德观不一样了，心态失衡的有的是，性情大变的有的是。坐在破败的排灌站，望着宽阔的滔滔流水，可不是就想法多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真，我还不是刚和你亲嘴吗？我也变了。”王美春说：“真的呢，在一机厂的时候那么多次，你可没要过我，你可真够清纯的，真是洁身自好，嘻嘻。”袁梁笑笑：“你说的我老脸都红了。”王美春说：“你还不知道吧，于爱华调到水利局了，工会主席，也是副局级，她可是你的黑玫瑰、老相好。”袁梁心一惊，但很快平复下来：“是吗，那就好，看来她从一机厂走出去是对的。”王美春问：“今天贾局没喊着她吗，她不是你们同学吗？”袁梁说：“不知道，你明天问贾局吧。”
王美春站了起来，靠着袁梁：“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你感兴趣的话题，我见过于爱华，神气着呢，还有官腔了，哼。”袁梁没有说话，王美春继续说道：“刺激到你了吧，这都多少年了，还忘不了？要不要我安慰安慰你。”王美春说着，肥厚的嘴唇盖住了袁梁的嘴。
隔壁，贾中华的呼噜声一阵紧似一阵，这边，王美春的嘴先是吧唧着，接着又低声嗯哼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