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想起来了。
冯郎中之前好像提过一嘴，说他老来无子，索性就抱了个婴儿回来养。对于医理很是精通，几乎还要在研究医道大半生的冯郎中之上。
如今正值芳华之年，也是时候出嫁了。
各路媒人把铺子前的门槛都快踏穿，不是冯郎中看不上对方的人品，就是冯书雁对于他们不太满意。
在进城的时候叶羽也听说，要给城里的各家各户都发放对象的事儿。为此城里的家家户户还组团前往县衙抗议……
冯郎中今日不在铺子里，不会是为的这事儿吧？
“你的药材在哪里？”
清冷的声音把叶羽的思绪从神游天外拉回到现实，当即一指门外：“喏，都在那辆车上了。数量很多，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得了主……”
“我自幼跟着爷爷钻研医术，药材的好坏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可当冯书雁看到叶羽打开货仓的门，却是愣住了。
这般数量……委实有些太多了。
“那就好。”
叶羽也不废话，把货仓里的几麻袋药材都搬进铺子里，哗啦啦倾倒在地上：“冯姑娘，你说个价，合适我就都卖给你了。”
随着麻袋倾倒，被埋在深处的人参和灵芝也毫无保留展现在冯书雁的面前。
这般数量……可远远超出了她所能做主的范围。
“请在此稍等，歇息片刻，爷爷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我就说你做不了主吧。”
叶羽也没太过计较，大咧咧地在等候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冯书雁为他斟茶，心中也是有些无奈。
不是她不能做主，实是她无法做主。
只是粗略过了一眼，没怎细看。但若是这般数量，这等品质的野生灵芝、人参、何首乌，就算按照收购价，加在一起也要超过五十两银子！
尽管加工成药材，辅以药方搭配之后能卖出上百两，但还是不能草率地将之一股脑儿地全部收下。
加之她也并不了解叶羽和自家爷爷的相处、交易模式，于是也就识相地没再多逞风头。
“公子请用茶水。”
冯书雁将茶杯放于叶羽身侧，转头又回到台前去了。
就这一会儿工夫，铺子里已经多了三名病号，冯书雁熟稔地为他们望闻问切、开具药方、抓药称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叶羽在心中赞叹，果然美人在给人诊脉抓药之时，动作也赏心悦目。
“气死我了，那犯了糊涂的黄大人，居然说‘流民可以不领，但赋税要多交三倍’！也就是说，我们要是不领个流民当相公，今年我们就要上缴三十两银子！”
居住在黄湾城内，不仅交通便利，治安还有保障，但相应的也要履行各种义务。
像叶羽所在的那个小村子，每年每户一人只需要上缴一两银子的赋税，但在黄湾城里，每年每户一人则是要上缴整整五两银子！
要是翻上三倍就是十五两，两个人就是三十两！
官府的意思已经很是清楚了，新律法无可忤逆。
要是有不遵从者，就要老老实实交三倍的赋税作为罚金！
那些高门大户大不了象征性地领几个流民回来当苦力，也算给官府一个交代。可像冯郎中这样的，爷孙两人相依为命的，哪里敢领个野男人进家门？
多承担一个人的赋税不说，万一那流民见冯郎中年迈，冯书雁柔弱，胆气渐壮，肆意欺负他们爷孙儿该怎么办？
这个先例不是没有，官府明文规定过，清官不断家务事！
“这个黄大人，我看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我明天……咦？”
正吹胡子瞪眼的冯郎中，忽然注意到在铺子里堆着的这些药材。
“哎呀呀，这可都是上了年份的野灵芝啊，怎么就堆在这儿了？书雁？书雁呐！”
这也是叶羽喜欢和冯郎中做生意的原因之一，虽是被城里的人所敬仰着，但其实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可爱老头儿。
“来了。”
冯书雁不急不缓地从台前走出，引冯郎中到叶羽所在：“爷爷，这些药材……都是此人拿过来的。”
“叶羽？”冯郎中有些吃惊。
“是我。”叶羽对他笑了笑。
“门外那板车也是你的吧？好家伙，你这平日里只拿几株过来小打小闹，今天忽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莫不是家中遇到困难了不成？”
“可不是吗？家中多出了好几张嘴，要吃饭。”叶羽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开始卖惨。
“也是因为流民那事儿？”冯郎中问。
“还不止呢，”叶羽摇头苦笑道，“我是秀才，至少要领三个婆娘当媳妇。”
“三个？你这……”
冯郎中明白为什么叶羽会突然拿出那么多的药材来城里换钱了，敢情是家里要揭不开锅了啊！
连冯书雁也是黛眉微蹙，她知道像叶羽这样居住在城外的人，一般生活都不怎么富裕，忽然多了三口人吃饭，还要承担三个人的赋税，那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家能够承受得起的。
“你……今年的举人试，有把握吗？”冯郎中试探着问。
“您先别管我能不能考上举人了，先帮我把眼前的难关度过了吧？”叶羽指了指还在地上堆放着的各类药材，“就这三麻袋的药材，您给我估个价，合适我就卖了。”
“这个……”冯郎中抚着胡须，在地上挑挑拣拣地查看着，良久缓缓对叶羽伸出四根手指。
“四十两？少了点儿吧？”叶羽皱眉。
叶羽的预估价格是四十三两，四十两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我也不是不想帮你。你说你这几年来卖药，老头子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冯郎中双手一摊，“实在是，这不是特殊情况吗……”
冯郎中也要留些钱财应对变故，故而只能把叶羽的收购钱压低了一点。
“都是这新律法害的啊。”叶羽也理解，所以他只是仰天一声长叹，“好吧，四十两就四十两了。不过我要现钱，最好今天就能付清。”
“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取！”
冯郎中在柜台里翻找着，哗啦啦倒出四十两碎银，还小心地拿了个布帕，像包药材似的给叶羽包好。
“拿好了啊，可千万别丢了！”
“您可放心吧！”
叶羽掂了掂，感觉重量差不多，这才满意地走出了郎中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