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以后,周晓梅走路都能挺直了腰板。
想到之前姬小颂说自己的妹妹严重营养不良,周晓梅决定带周晓芳去供销社买点东西补补。
她现在也是有大几百存款的人了,夫家没人贪她的钱,她也没有做不完的家务和哄不完的弟弟。
找了个休息日,周晓梅带着妹妹周晓芳走进了供销社,此时正赶上中午人少。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柜台上,货架上的商品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姐,真的要买这么多吗?”周晓芳怯生生地拉着姐姐的衣角,眼睛却忍不住往糖果柜台上瞟。
“当然。”周晓梅挺直腰板,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五十块钱,“你身子不好,要多吃点才行。”
她指着柜台:“半斤水果糖,两包饼干,一罐麦乳精,再要一盒雪花膏。”
售货员惊讶地抬头看了看这对姐妹。
在这个年代,能这么大手笔买东西的可不多见。
“同志,一共六块二。”售货员麻利地包好商品,又特意多给了两颗糖,“送你们的。”
周晓芳惊喜地接过糖果,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谢谢姐姐!”
姐妹俩正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哟,这不是周家的四姑娘吗?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啊,出手这么阔绰。”
周晓梅回头,看见一个烫着卷发、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站在布料柜台后,正斜眼打量她。
那眼神像是刀子,恨不得把她身上的新衣服刮出洞来。
“你是……”周晓梅客气地问。
“我是林秀兰。”女子扬起下巴,“供销社的正式工。”
周晓梅恍然大悟,她听家里人说过,这就是之前媒婆要给二哥姬建军介绍的对象。
听说当初嫌弃姬家是农民,见了面也态度不是很好。
“林同志好。”周晓梅不卑不亢地点点头,拉着妹妹就要离开。
“等等!”林秀兰突然从柜台后绕出来,拦在她们面前,“听说你嫁给了姬家老三?”
周晓梅感到妹妹的手在她掌心紧了紧。
她轻轻捏了捏妹妹的手,示意她别怕:“是的,我丈夫叫姬建设。”
“啧啧啧,”林秀兰夸张地摇头,“好好的城里姑娘,非要嫁到农村去。听说他家穷得叮当响,连自行车都是借的?”
周晓梅还没开口,一旁的售货员大姐就忍不住了:“秀兰,你这话说的。人家周同志可是纺织厂的正式工,刚才买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看她婆家对她好着呢!”
林秀兰脸色一变,上下打量着周晓梅: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手腕上明晃晃的银镯子,还有那自信从容的神态……
这哪里像是嫁到穷人家的样子?
“哼,装什么阔气。”林秀兰压低声音,“谁不知道姬家穷得连彩礼都出不起……”
“林同志,”周晓梅平静地打断她,“我婆家确实不富裕,但他们待我比亲生女儿还好。我小姑子送我钢笔和镯子,婆婆给我做新衣服,公公还特意买了自行车方便建设我上下班。”
她顿了顿,直视林秀兰的眼睛:“最重要的是,我丈夫勤劳踏实,懂得疼人。这样的好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
供销社里几个顾客都停下脚步,听得津津有味。
林秀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正要反驳,突然看见周晓梅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英雄牌钢笔别在胸前。
那钢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看就是高档货。
“对了,”周晓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听说林同志之前和我二哥相亲闹得有些不愉快?真是可惜……”
她故意没说完,拉着妹妹转身离开,留下林秀兰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走出供销社,周晓芳崇拜地看着姐姐:“姐,你真厉害!那个林秀兰脸都气歪了!”
周晓梅摇摇头:“没必要跟她计较。走,姐带你去吃国营饭店的肉包子。”
姐妹俩不知道的是,她们刚走,供销社里就炸开了锅。
“看见没?那支钢笔要五块钱呢!”
“人家周晓梅现在可是小组长,工资涨到三十五了!”
“听说她婆家特别宠她,连自行车都给买了……”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林秀兰耳朵里。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布料,指甲都快掐进掌心了。
当天晚上,林秀兰就找到了当初的媒婆王婶。
“王婶,你上次说的那个姬家老二……”
她难得地红了脸,“还能再介绍吗?”
王婶正嗑着瓜子,闻言差点呛到:“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嫌人家是农民吗?再说了,上次你们见面可是不愉快的,现在再回去,人家也不一定待见。”
“我、我那不是不了解情况嘛……”林秀兰绞着手指,“听说他家条件其实不错?”
王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秀兰啊,婚姻大事不能光看条件。姬家那二小子是个老实人,你要是冲着钱去,我看还是算了吧。”
“谁冲着钱了!”林秀兰急了,“我就是……就是觉得……农民也挺好的……”
王婶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答应再去姬家问问。
第二天一早,王婶就来到了姬家。
王秀花正在院子里喂鸡,见她来了,热情地招呼进屋喝茶。
虽然上次介绍的林秀兰让家里人不太满意,但万一以后介绍的就好了呢。
媒婆是不能得罪的。
“秀花啊,我这次来还是为建军的事。”王婶开门见山,“那个林秀兰,还是不错的,上次见面后她也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能态度不好,你看……”
王秀花倒茶的手顿了顿:“王婶,这事恐怕不成。”
“为啥?上次不是人家都主动来了?”
“上次是上次,”王秀花叹了口气,“建军那孩子性子倔,听说林秀兰嫌弃他是农民,又不是很知礼,死活不愿意再提这事。”
正说着,姬建军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听见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娘,我不是说了吗?那种势利眼的姑娘,白送我都不要!”
王婶尴尬地笑笑:“建军啊,人家姑娘现在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姬建军冷笑一声,“是知道我家给老三买了自行车,知道我妹子在卫生所当医生,知道我大嫂在供销社上班了吧?”
这话一针见血,王婶也不好再劝,只得讪讪地告辞。
谁也没注意到,院墙外一个身影悄悄离去,正是偷偷跟来的林秀兰。
她听到姬建军的话,气得直跺脚,转身就往村里跑。
跑到村口大槐树下,正好撞见几个闲聊的妇女。
林秀兰眼珠一转,故意大声说:“哎哟,有些人啊,以为买了辆破自行车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
妇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谁。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当是谁在这阴阳怪气,原来是供销社的林大售货员啊。”
众人回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蓝色工装的姑娘站在那里,正是隔壁村长家的闺女李红梅,在县城纸厂上班,这周末刚过来走亲戚。
“红梅来啦?”妇女们热情地招呼。
李红梅点点头,眼睛却盯着林秀兰:“林同志,你刚才说谁呢?”
林秀兰有些心虚,但又不肯示弱:“关你什么事?我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人呢!”
“哦?”李红梅挑眉,“我怎么听说,某人昨天还在打听姬家的情况,想跟人家老二相亲呢?”
妇女们顿时哗然,交头接耳起来。
林秀兰的脸“唰”地红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李红梅冷笑,“供销社的张阿姨可是我大姨,她什么都告诉我了。听说你看人家周晓梅嫁得好,眼红了?”
“谁眼红了!”林秀兰恼羞成怒,“她周晓梅算什么东西!一个纺织厂的女工,嫁了个泥腿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林秀兰的话。
所有人都惊呆了,打人的不是李红梅,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现场的周晓芳。
“不许你骂我姐姐和姐夫!”小姑娘气得浑身发抖,“我姐夫是生产队的劳动模范,比你强一百倍!”
林秀兰捂着脸,不敢相信自己被个小丫头打了:“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李红梅把周晓芳护在身后,“你这种势利眼,活该挨打!”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都干什么呢!”
众人回头,只见村长背着手走过来,脸色严肃。
“叔!”李红梅跑过去,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村长听完,皱眉看向林秀兰:“林同志,你好歹是个公家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姬家是我们村的模范家庭,老大在全国最好的大学读书,老三是生产能手,闺女是卫生所的医生,还能读卫校,连儿媳妇都是纺织厂的骨干。这样的好人家,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
林秀兰被说得无地自容,捂着脸跑了。
这件事很快在村里传开,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姬建军听说后,对那个出面说话的隔壁村长闺女李红梅,莫名多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