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开始收拾沙发前的桌上,那套泡茶的茶具。又摸索着茶几下面的小抽屉,拿出一包茶叶,一边弄着,一边说:“小炎的心态提的挺快啊,很多人都是想知道,恨不得立刻一眼看到老呢。”
剪刀咔嚓一声,剪开了茶叶的包装袋,抬起头,好奇的盯着陆沐炎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沐炎看着他的操作,看到旁边有烧水壶,桌上又有接水的按钮,问:“这能按么?下面有水么。”
长乘:“能。”
陆沐炎提过玻璃的烧水壶,放到桌上的出水口,一边按着出水的按钮,一边说:“受益匪浅的事儿~这两天介绍你认识!”
茶桌上的吸水泵里,传来阵阵吸水的声音,往桌上的玻璃壶里出着水。
长乘手把茶叶袋扔在垃圾桶里,好奇地问:“谁啊?”
陆沐炎看着玻璃壶里的水量,在慢慢的上升,有些骄傲似的神情说:“你知道的,一床,我爷爷。”
说完,她接了一半左右的水,放在烧水壶上,调到100度。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的等着。
长乘点点头,似回忆的表情,回应道:“哦,那老头啊,是不错。”
然后,把盖碗里的茶叶凑到陆沐炎的脸前,有些炫耀似的问:“考考你,这是哪里的?”
陆沐炎凑近闻了闻,稍挑个眉,说:“云南,滇红。”
然后又问:“你怎么知道阳爷爷不错?”
水开了,他提起玻璃壶,微微倾斜着,滚烫的热水浇在盖碗里。顿时,一阵浓郁清新的茶香,四溢着,他悠悠的说:“嗯,他…我那天晚上不是照顾他么,聊了几句,挺有学问。”
陆沐炎深吸一口,得意地回:“哼~我爷爷那叫有大学问!”
“哈哈,行,那我给你减肥也是一门学问。”
他爽朗的一笑,利索的出汤,倒在公道杯里,又只倒给了自己,接着再烧水,等第二泡。
然后指了指面前第一泡的茶:继续道:“再考考你,这个茶叶的学问。这是云南哪里的滇红?”
陆沐炎看看公道杯内的茶,又看看长乘面前,主人杯里的茶。汤色红浓,清亮、纯净。空气中传来阵阵独特的花果香气,香气持久而清新。
她见状,把公道杯里的茶倒给自己一些,说:“不等第三泡了,这可是好茶。”
接着,举起茶杯,稍稍深闻了闻,小口的呷着,说:“汤色橙红、明亮。滋味鲜爽、醇和。刚刚你盖碗里的茶叶外形肥硕,色泽也是标准的乌褐油润,金毫显,大抵是凤庆了。”
她从容的品着茶的模样,气质绝佳,像个悠然的散人。微微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长乘也喜爱茶,更难得一品茶的知己。心下更觉此情此景,舒适极了,忍俊不禁地感叹着:“不错~小炎这么懂茶呢。”
陆沐炎放下茶杯,微点头:“算是从小喝到大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男朋友教的。”
长乘似回忆般:“哦哦,难怪。我调查资料里,你妈没这爱好。”然后,他翻找着沙发上的包里,又说:“对了,诺。中药。”
还是那个旱厕水,陆沐炎也习惯了,接过中药。
长乘说:“喝完这杯,去躺着去。”
她把中药放进包里,点点头,道:“我明天小夜班,咱这减肥流程怎么办?”
“你不是下午四点来么,提前来二十分钟,给你针灸完,你拿着药,六点喝。”
说完,长乘把第二泡茶倒给她,她吹了吹茶,热热的喝着。
屋外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但却没有见小的趋势。远处雾蒙蒙的一片,偶又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倒没看见闪电,只觉天色暗淡的,甚是压抑。
她针灸完,坐在床边,眺望着远处,有些愣愣地出了神。许是少挚总出差,她觉得孤单?还是这天气会有些许的闷人?总之,心脏堵着。像是想重重的深吸一口气,再想重重的吐出来,但却总吐气也不干净,吸气也吸不彻底,没来由的发慌。
长乘起完针就继续坐回沙发喝茶了,见状,稍凝眉地问:“怎么了?下雨不好走,你男朋友来接你吗?”
陆沐炎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事,我现在就走,乘哥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说罢,也没留下喝茶,拿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走了。又轻轻的带上门,好像不想被人打扰似的,走的挺干脆。
她静静地走着,实在不知自己这心里没来由的发慌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的在心里问了:“鉴于前几次的经验,这次我得主动问问你了,有什么事吗?”
老白有些困惑的说:“你问的不清楚,我不知道你的重点在哪。”
陆沐炎:“少挚?”
老白:“出差,
陆沐炎:“我妈?”
老白:“洗菜。”
陆沐炎:“阳爷爷?”
老白:“发呆。”
陆沐炎:“乘哥?”
老白:“喝茶。”
她正走着的步子,突然一顿,有些烦躁似的,继续道:“不是,这,之后呢,有没有什么事情?”
老白:“不知道,不过你有事没完成,我需要确认。”
陆沐炎:“我知道,我现在就去茶馆。”
她下着电梯,想着:不能什么都问老白,他也有很多地方是需要和我一起成长的。总依赖他也没用,有的时候吧,他给了提示我也抓不住,就是因为我自己太弱。是了,在乘哥那儿,才开始没来由的心慌,可能是低血糖,也可能是和他有关,看来就是茶馆的事了。
陆沐炎这么分析着,打了个车,往茶馆的方向去。
雨竟是越下越大了,四周都泛起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车窗外的样子,只有五颜六色的灯光在映着。到了茶馆,她猫着腰跑过去,快速地开了门,又关上门,随手打开了灯。
就像是自己的家,轻车熟路,少挚也早就给她配了钥匙。但像这种少挚不在,她自己来的时刻,倒还只有两次。其中之一,就是现在这次。
第一次呢,肯定是被她妈妈打。巧了,也是下雨。也没什么地方去,秘密基地早就进不去了,少挚也像现在一样,出差。她拘谨的进来,哪儿也没敢去,总觉得什么东西移了位置,少挚发现了,就不礼貌。
因为经常在这泡茶,什么东西在哪,也都知道。但因为没有少挚在,她还是很拘谨,木讷地坐在茶桌旁的太师椅上,坐的有些累了,又小心的转到茶桌主人位,那个罗汉床上坐着。坐着坐着,睡着了。
一睁眼,少挚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在对面了,正喝着茶,看着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到现在陆沐炎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画面,窗外的雨在、微弱的烛光在、袅袅的茶香在、徐徐的热气在、少挚看她醒了,温柔如水的眸子也在。
陆沐炎回忆着,往茶桌的方向走去。坐在少挚经常坐的位置上,微微勾着嘴角,温柔的眸子,看着面前,那只属于少挚的主人杯。
突然,老白说话了,语气中带着少有的严肃:“喝茶。”
陆沐炎微微一愣,应道:“呃?好。”
接着,她也不知道喝什么茶,随机的从旁边拿出一罐小青柑,圆圆的小球。撕开包装,放入盖碗。烤水,等水开。从对面拿出自己的主人杯,倒茶,喝。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端起杯子,深深的吸了阵茶香,又小酌了一口。细细的品味着,感叹道:“啊~这个极品的小青柑,真是不错呢,你能感觉到不?”
老白:“不是,再喝。”
这声音,干脆而果断。
陆沐炎刚烧着水,准备慢条斯理地来第二泡呢,愣了一下:“啊?不是,这才第一泡啊。”
老白:“啧。”
这声儿,有点不耐烦。
陆沐炎:“哦哦哦哦。”
她把刚刚那个盖碗里的小青柑放在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罐金骏眉,去茶具柜上换个盖碗。用竹镊夹起一些茶叶。放入盖碗。烤水、等水开、泡茶、倒茶、喝。
老白:“换。”
她站起来,到对面的冰柜里,拿出一罐信阳毛尖。去茶柜上又换个盖碗。用竹镊夹起一些茶叶。放入盖碗。烤水、等水开、泡、倒、喝。
老白:“换。”
她又站了起来,走到茶柜最上方,掏出一个塑料存放盒,里面放着一个茶饼。拿起茶刀,轻轻的揭开茶饼,小心的撬开一小块。又拿起那个塑料存放盒旁边的紫砂壶,稍稍擦拭着。把茶叶块放入紫砂壶内。烤水、等水开。
但这次她没有立刻倒茶,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她死死的盯着这紫砂壶里的茶块,幽幽的声音传来:“老白…你知道么…这可是老班章,括弧,顶级。再括弧,二十五年。”
接着,她好像是鼓足勇气似的,倒水,泡茶。
顿时间,一股清新、幽雅的气息,溢满整个屋子。她小心地倒出第一泡,深深的吸着,又张口微微的品着。老班章那股特有的,介于兰花香与花蜜香之间的味道,霎时间把她的鼻腔,口腔,都穿了个透彻。
老白:“嗯…”
“啊~你先别发言了。天大的事,等我品完这一泡再说。”
她深叹一口气,微眯着眼回味着。当真是一口柔,一线喉。
怎么说,这怎么说?根本就没法形容,味道太复杂了,成分太复杂了,心情太复杂了。这玩意太贵了,这一口,能买她命了。
此时的少挚,正在某地的某处,周围漆黑一片。像是溶洞,又像是什么地道内,不知道是在做着什么。他长身而立,又缓缓地拾阶而下,右手拿着一只蜡,摸索着墙壁上的什么东西。
忽的,不知从哪儿飞进一只鸟儿,是了,那只名为化蛇的鸟。轻巧灵动的落在少挚的肩头,那漆黑如宝石般的双目,快速地眨巴着,微微歪着脑袋。
少挚似回应,似自言自语般,轻柔地在这洞穴内响起,隐隐的泛起回音:“哦?喝茶?”
“试茶?只喝一口?”
他眼底光芒微转,嗓音隐匿着笑意,薄唇轻启:“无妨。”
说罢,少挚挺拔的身姿转为蹲下,身体微微前倾着。额间的碎发在烛光下,映在墙壁上引出好看的剪影。右手的蜡稍也往下低了些,伸出修长而白皙的左手,也不知是在摸着地上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