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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兰映紫还在悲伤和内疚之中,眼前光线的变化引起了云傲注意。

他抬头看去,阿蟹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紧随其后的是寇主、胖肚、瘦子和小南,最后是冯麻冯暴二人。

他们没有逃跑,而是回去搬救兵了。

来鸳鸯庙之前,七人已经去过云傲他们之前战斗的地方。那里只有满地血迹,不见人影,七人便直接赶往这鸳鸯庙。

高兰喊“白虎”的时候,阿蟹已经在门外,他下意识止步,想到了当初墨义老师跟他说过的话:下次,我从齐国罗城给诚君带只可承载外息的虎兽来,这样诚君便可及时获取外息保护自己,无需耗时催生内息。

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冀国路上,经过左城的时候,那虎兽便突然失踪了,任是墨义老师派人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后来墨义老师赶时间便先回冀国,墨老师在路上处处留息,足以引导虎兽,却迟迟不见它赴冀。虎兽之事也就此过去。

阿蟹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鸳鸯庙里见到它!而且它还是高兰的旧友!

或许,是她在罗城西郊林舍的玩伴吧。他这样猜测。

他原本只打算在万寇谷待一段时间便离开,不料这鸳鸯丘还另有玄机。他觉得有必要让墨义老师派人来对左城进行全面调查。或许它不仅仅是表面上民贫匪盗这么简单。

“云傲公子,这是发生什么了?你们二人怎么伤得这么重?”

阿蟹见高兰全身是血,云傲又面色惨白,赶忙上前询问详情。

云傲从“我们在祭品台下发现密道”开始,以“这黑兽似乎与高兰相识”结束,给门口几人简要讲明事情原委。

“骷髅?”

洞穴里的那具骷髅引起了寇主注意。他这话也让高兰得以回神。

高兰收拾好心情,自行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寇主,那是位,女子。额上有刻痕。”

“额上刻痕”四个字震撼着寇主!他立即叫上胖肚瘦子小南三人,打开台下石板,前往洞穴!

“你认为,那是千霞?”阿蟹问高兰。

“我猜,是。毕竟,这么久了,她也没回来过。她从来没出去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蟹走到高兰他们面前,蹲下身子,摸着白虎身上的毛。

“你认识它?”

高兰没有说话。一旦说话,就会涉及西郊林舍。

见她不说话,阿蟹直接伸手拔下白虎眉心的短匕,从怀中抽出手帕递给她。

高兰没有阻拦、没有拒绝,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于心不忍。

她给白虎小心包扎好,即使她知道,它再也不会疼了……

“虽然不知道它形体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但或许,能够回到最初的模样,对它来说,是一种解脱。”

黑兽紧追不舍的疯狂模样和白虎心念主人的乖巧模样,在云傲的脑海中形成比对,他不知道它怎么变成那个样子,但他看得出来,它抬前脚和高兰转圈蹦哒时的喜悦,是真的。

他脱下外衣,把白虎包好,抱在自己怀里。

“它的死,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

怪他没有本事将它制服,怪他,让她在乎了……

云傲起身走出房间。

“你去哪?”高兰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让它见洞穴里的人。”

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五年后还能记得的习惯,证明洞穴里的人,对它来说,和高兰一样重要。

——

三人来到洞穴,从寇主口中得知,洞穴里的女子,确实是千霞。

她额头上的伤痕,自她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和来处一样,寇主也不知这一道伤痕从何而来。

寇主把千霞埋在了楸树和老松林的界限上:摆脱黑林,同时可以俯瞰所有的鸳鸯林。

高兰决定把白虎和千霞埋在一起,让它和千霞一起看这片楸树林上承载的幸福与美好。

带千霞离开鸳鸯庙洞穴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远处山顶冒起的丝丝灰烟……

除了在最后的阿蟹。他记得,对面是另一座炎矿山。

——

高兰与云傲的左城之行到此迎来尾声。

左城确实有盗匪,他们盗财劫人,但他们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助人。

即使寇主心心念念的千霞找到了,但他还是决定继续“万媒谷”的婚配事业,让更多人能够在万寇谷找到心仪之人。

关于左城人口失踪之事,寇主的说法与矿工差不多,都认为是因为无法忍受左城之苦而选择离开的。

据寇主所说,从鸳鸯丘和炎矿山两处山道出城的左城人,前者还偶有回头,但后者是几乎没有。要怪,只能怪左城官府太霸道,各种欺压百姓,还不为百姓解忧苦。

高兰和云傲二人都打算将这些事情如实汇报给两方山院。接下来的事情,就需要朝廷那边下手根治了。这些事情,说到底还是归咎到了马氏头上,如何取舍都将是越都皇宫的事情。

盗匪之事一了,高兰和云傲还留了几天探查白虎变黑兽的原因,但完全没有踪迹可寻。

千霞和白虎就像是一座孤岛般,没有人知道关于他们的秘辛。山院那边给了期限,他们最后只好放弃。

或许,这些都只是意外?

——

“李云傲,我说,我喜欢你!”

高兰捧着云傲忧伤的脸,按照她理解到的,云傲那个“不存在”的心仪之人的声音和语气,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想,如果她真的存在,她一定会这么跟你坦白的吧?”

云傲这才明白她此举的目的,莫名有些失落……

高兰把手从他脸上移开,眼神开始游离,“还能有机会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进行弥补,便是那件错事对我们最大的体谅。”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把她从雍城送回宜城,让她彻底释怀了当年那句“童言无忌”。

云傲回过神来,浅笑一下,望着她的侧脸,回应道:“想来,也是。”

——

次日,二人想在挂完花球之后,再往鸳鸯丘去看看。他们的请求得到了寇主的同意。

来到开满花的楸树林,冯暴冯麻两人分别在鸳鸯树上挂上花球。

而高兰和云傲两人则分别从两棵楸树上取下之前的画像——他们两个都没有选择挂花球:一人要回西郊林舍见安姨,一人要去皇城求官职。

他们对彼此的想法都理解,也对彼此的决定都认同。

陪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阿蟹。

寇主临时找阿蟹有事情,所以阿蟹没有跟他们一起去鸳鸯庙。高兰和云傲二人出发之前,把画像都交给了他保管,说是从丘上回来,再来找他取。

——

动身离开左城之前,高兰单独来找了阿蟹,为的却不是画像。

“我的花球,麻烦阿蟹大哥帮我挂到楸树之上。我虽不会和他成亲,但我不想否认,自己心仪于他。”

她只是来麻烦他一件事。

阿蟹还是将画像交到高兰手上,示意让她打开看看。

“谢谢。”高兰看完画像后微笑说道,随后将画交还给他。

画像角落多了一行字——李云傲,某某年八月初六。

“以后,别再说不知道就行。”

临别,阿蟹也不忘开玩笑。

“那是当然。”

而后是云傲单独来找阿蟹,他的目的和高兰一致。

“她虽不是我的执念,但我很清楚,现在,我非常喜欢她。如果花球是对对方的肯定,劳烦阿蟹你,帮我挂一下。”

高兰和云傲离开万寇谷之后,阿蟹按照他们的请求,把二人的花球挂在了繁花绽放的鸳鸯树上。

——

司马侯府内,司马侯爷看着眼前的猫肉,夹了一块到嘴里咀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山院来的两人真的回去了?”

一旁的心腹汇报:“是的,侯爷。”

“很好!没有触及我们的秘密!两大山院,也不过如此罢了!”

——

两大山院没有触及到的秘密,在阿蟹派人深挖一年之后,终于渐渐浮出水面。

十年前,左城是真正的寇匪猖獗,万寇谷做的就是杀人抢劫的勾当。

当时鸳鸯丘已经开发完毕,但现在的炎矿区还没有动工、城门还没有收费,因此选择经鸳鸯丘出城的人还很少。

冯楸的父母隔三差五就会带着谷里的兄弟们去鸳鸯丘脚下伏击,抢劫钱财的同时还不忘劫持人回谷、逼迫其成为万寇谷的人。坏声在外,久而久之,便很少有人出现在鸳鸯丘。

司马侯爷开启新矿山不久之后,便开始在城门收费、牟取钱财,炎矿区山脚下那条可以出入城的山道也开始被人发现,成为普通人进出左城的关键要道。

炎矿区半山以上官府管得极为严格,而山脚则几乎不管。因此,为继续杀人敛财,冯楸的父母决定到炎矿区挟持路人,搜刮钱财。

但没想到,他们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过。

谷里有派人去找,但始终找不到。

原来,冯楸父母打算暗夜埋伏,结果却中了官府的圈套,被秘密带走了。

再醒来时,冯楸父母发现自己已经在炎矿山的内部。周围都是被官府绑架来的人,大概有十几个的样子。之后他们就像其他人一样嘴里被强行灌入一碗满是粉末的水。

石粉硌喉,他们的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

就这样,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成为了镭矿军的备选者。

镭矿军,是司马侯爷在炎矿区的地下兵场秘密训练的一支军队,待时机成熟,将利用其行谋逆之事。

备选者一部分是炎矿山上的矿工、一部分是出入城的山道行人。官府把他们悄无声息地抓押之后,就给他们灌喂炎矿山里除了炎矿之外的另一种稀有金属镭矿。该稀有金属镭矿在不同人的体内会使人发生不同程度的外息承载,成为失去正常意识的外息狂人。

丧尽天良的司马侯爷把这些人根据狂暴程度和外息载量把备选者分为狂者、载者,只有两种性质都达到一定程度时,才能成为镭矿军,进入地下军场。

几经灌喂还不合格的备选者将被送至山顶直接焚烧,毁尸灭迹。

千霞,是一名炎矿山矿工的女儿,见父亲久久不归返,就打算上山找回父亲。

在路上,她碰到了与墨义走散的白虎。见白虎嗅觉极为灵敏,千霞便给了白虎食粮,请求它帮忙寻回父亲;待寻回她父亲,她也帮它找主人。

千霞上山后不仅没有找到父亲,她和白虎还都被灌喂了镭矿,时而癫狂、时而正常。

在正常的时候,她了解到,自己的父亲很有可能被送到了炎矿山顶被活活烧死了……

伤心欲绝的她一下子失去了控制,不断疯狂撞壁。

当时还处于正常状态的冯楸父母将千霞拦下,阻止其自残行为,但额头不小心刮到墙上尖石,留下刻骨印记。

那石尖正巧是炎矿。

自那之后,千霞再没有失常过!

千霞答应冯楸父母,若能够出去,定会去万寇谷,以那里为新家,帮忙照顾他们的儿子。

但在炎矿山里,没有疯魔,那就会被带到山顶,逃不脱死路。

就在千霞要被带走的时候,一直对镭矿没有反应的白虎发生异变,体型不断变大、白毛变黑、脾性变得十分狂躁!见谁都攻击,除了千霞。

在千霞的指引下,逐渐变为黑兽的白虎带着她冲下炎矿山,跑到了人迹罕至的鸳鸯丘,最终,他们去到了在民间传闻里的左城鸳鸯庙……

为保护黑兽,一开始,千霞不允许它离开鸳鸯庙。而她则去投奔万寇谷,在没人注意时,会上山给黑兽送吃的。

一直待在鸳鸯庙里的黑兽发现了暗道,找到了一个正好可以望见炎矿山山顶的洞穴。黑兽带着千霞来到洞穴,在那里,千霞不时便会看见有燎烟升起——她知道,是又有人死了……

在那之后,黑兽的活动范围便是整个鸳鸯丘古松林。

千霞虽然没有疯魔,但身体终究受到过镭矿的毒害,百药难医,因此身体越来越差。

在万寇谷的两年里,她发现那里大部分的人本性都不坏,就连冯楸父母开始为寇,也是因为一时的贪念——

他们曾在宜城临近海边渔村的一家富宅里尝到了杀人放火的甜头……

冯楸虽然年少,但思想成熟、有其主见。千霞明白他对她的那份情感,但她是将死之人,无福消受,因而留下书信一封,希望能够引导其以及万寇谷众人向善。那样的乱世,善者不易。

而她最后,选择回到鸳鸯庙,用生命最后的时刻陪伴黑兽。

“千万不要离开万寇谷和鸳鸯丘……”

因为其他地方都很危险。

“待鸳鸯丘上种满了鸳鸯树,就能找到我了”

冯楸仅是做到了种满半山,若他当初有尝试穿过古松林,那最先找到千霞的,便不是高兰和云傲二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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