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等人一转身,永昭帝已经近在眼前,慌忙低头行礼。
永昭帝看着园中的阵仗,又是教习姑姑,又是银针和金疮药,心中猜到几分。
这么多年来,他对荣妃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则因为当年那桩旧事,他虽惩罚了皇后,却无法弥补荣妃失子不育之痛;二则因为他贵为帝王,服用名贵药材也没办法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看着荣妃这等健康鲜活的人,总想多宠着几分。
见金灿月无事,他缓步走到荣妃身前,朝着她伸出手,“爱妃请起。”
荣妃抬眸一笑,娇柔地将玉手放在帝王手掌心里,借势站了起来。
“谢陛下!”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皆知荣妃的受宠,但是神色各异。
旁边的徐玉华眸中闪过一丝羡慕,眼神却落在裴宁川身上。她自知比不过长姐,却也自恃容貌美丽,想要寻觅一个金龟婿。曾经她期待与这人琴瑟和鸣,传为一段佳话,却没想到失了手。
而眼前这个她得不到的男人,却为另一个女人担忧惊惶。
双方见礼结束后,裴宁川一眼落在金灿月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见她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与前面两个人不同,金灿月知道永昭帝的态度,十之八\/九要护着荣妃,眸中一瞬,晦暗不明,脑子里思考着对策。
她现在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冲出去陈诉给永昭帝听,永昭帝会帮助她吗?
以永昭帝对荣妃的宠爱,不保证他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说不准,把这件事定性为荣妃教她宫廷礼仪,她还不知道感恩,倒打一耙。
金灿月犹豫了。
她必须做到一击必中才行。
另一边荣妃见到永昭帝前来重华宫,知道必定是为了金灿月的事情,她担心永昭帝问罪,也担心金灿月告状。毕竟帝王的恩情和情分越用越少,她能少一事绝不多一事,此时只想着快点远离现场,远离这些人和物。
“陛下,天气炎热,您怎么不乘肩舆过来?快快往屋里走。”说完,她捏着帕子给永昭帝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端的是妩媚多情。温柔乡,英雄冢,饶是太监看了也心软。
永昭帝一笑道:“天气热,那些抬轿的人也热,走得慢吞吞的,朕还不如自己走过来。”
荣妃娇嗔道:“陛下心疼那些下人,而妾只知道心疼陛下!”
永昭帝十分受用,心里熨帖。
见此,荣妃连忙把人往重华宫里引,吩咐紫鸢叫人上茶。至于这些教习女官,还有端来的恐吓道具也跟着撤了下去。
裴宁川快步走到金灿月的身旁,不疾不徐地跟着她,顺手递了一块手帕给她,“擦擦汗!”
“谢谢!”
金灿月接过手帕,抹掉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珠,偏头看向裴宁川,低声道:“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有人担心你,时时盯着你,一见不对劲就去勤政殿搬救兵。”裴宁川说得语焉不详,似乎在说小内侍的事情。
但金灿月明白是裴宁川安排的人,发现她在重华宫不对劲,就去勤政殿找他帮忙。她低低的声音,宛如撒娇告状,“你可算来了!荣妃娘娘非要教我规矩,我推拒不成……”
这样说太软绵绵的了,她才不是找裴宁川撒娇告状,连忙急转而下,“这些人差点就要晒成鱼干了。”
嗯,她是心疼这些跟着她暴晒的女官和宫人。
裴宁川见到金灿月傲娇的小模样,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若有若无地点头,“郡主心疼那些宫人,而我只知道心疼郡主!”
金灿月差点破功笑出声,这么茶里茶气的裴相,跟着荣妃现学现卖吗?
抿了抿嘴唇,她淡定地点头,“我还心疼裴相,大老远的赶过来救我,大恩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裴宁川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俗气却十分有效的报答方式。
金灿月戏弄般地说道:“唯有不报!”
裴宁川:“……”
两个人低声细语,眉目传情,看得某些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众人重新坐在重华宫大殿里,心态也变得不一样。
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妃子,永昭帝想给荣妃台阶下,“江陵郡主第一次入宫,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把人请过来?好奇江陵郡主长什么模样?”
荣妃顺着永昭帝的话答道:“臣妾就是想见一见江陵郡主,这个差点成为臣妾外甥媳妇的姑娘。”
外甥媳妇?裴君卓的妻子?
金灿月心里猛然一跳,担心荣妃下一句就是喜欢她这个江陵郡主,请求陛下赐婚。若是金口玉言,她该如何应对呢?
“荣妃娘娘,江陵郡主并非官家出身,不懂宫里的规矩,不宜多在宫廷走动。”裴宁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打断荣妃接下来的话。
这是在贬低江陵郡主吧?裴相不是很护着她吗?难道是假的?
在所有人不解之时,他又道:“她与裴君卓无缘,也是好事。”
永昭帝听见裴宁川的话,差点控制不住露出瞠目结舌的神情,心道:与你有缘,难道就不用在宫廷走动?
他虽没有想过主动赐婚这种事情,但也不好随意插手此事。
荣妃固然可怜可爱,他的爱卿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着实让他左右为难。
荣妃不知道裴宁川和金灿月的特殊关系,也就不知道永昭帝心底的犹豫为难。在她看来,永昭帝必定是向着她的,她转眸盈盈一笑,“裴相多虑了。江陵郡主不懂宫里的规矩,本宫不是邀请众位女官正在教她规矩吗?陛下以为如何?”
永昭帝很想回一句不如何。
但他不想直接回拒荣妃,惹得她有失体面,转而将难题推给金灿月。
“咳咳……咱们几个局外人商谈这么久有什么用?不如问一问江陵郡主的意见?”
江陵郡主的意见?
荣妃差点忘记这么个人。
从陛下出现,这位江陵郡主就犹如隐身一般,没有站出来主动拆穿她的说辞,也没有跪在地上喊冤。
像是吓破了胆。
她目光咄咄逼人盯着金灿月,希望她识抬举,不要乱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聚在金灿月的身上,金灿月抬眸对视,眨巴着眼睛,无辜地说道:“荣妃娘娘叫我过来,只是为了缓和我与承恩伯府的关系,为裴君卓裴公子和我堂姐私奔定亲之事道歉。学不学宫廷规矩与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她刻意避开外甥媳妇这个身份,只说学规矩的事情,却轻而易举地道出裴君卓干的丑事。
徐玉华吓得六神无主,担心永昭帝对裴君卓印象更差,不敢随意狡辩,只能一切凭借荣妃做主。
荣妃脑海里轰鸣了一声,心道:她怎么敢?
就不怕和重华宫作对,不怕和整个承恩伯府作对吗?
金灿月趁着荣妃和徐玉华没有反应过来,朝着永昭帝屈膝行礼,快言快语道:“陛下,对于裴公子带着我堂姐私奔之事,江陵不想多追究,愿意玉成一对苦命鸳鸯。请陛下给裴君卓和金玉瑶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