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站比林惜想象中的远,开了二十分钟,才到了地方。
林惜下车扫了眼四周,全是堆积成山的废品,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爷爷,他们住哪儿啊?”
这也没有能住人的地方啊。
“跟我走吧。”
踩着满地的塑料瓶、易拉罐,他们绕到了一个小垃圾山后方,那里有一个生锈的铁皮棚。
棚子门口的木柴堆上架着一口小铁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老张头!”林国军喊了一声,废品堆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探出头来。
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是被岁月刻下的沟壑,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疲惫。
却在看见林国军时眼睛一亮,“老林头,你咋个又来了,不是说了不用送饭了嘛!”
老人一口陕西方言,听起来很是质朴,他边说边从废品堆后绕过来,这才看见林惜和林桂英,惊讶道:“这,这是?”
“这是我的老伴儿和孙女儿。”林国军介绍道。
老人面上一喜,“老听你念叨,这下可算是见着真人嘞!”
瞧见林惜,脸上的喜爱更是溢于言表,“这娃儿就是小惜吧,水灵儿水灵儿滴,一眼就能看出灵醒得很。”
他几步走上前想要摸摸孩子的头,却又局促的收回满是泥垢和裂纹的手。
林惜主动握住他的手,“张爷爷好。”
他的手有些扎人,比爷爷之前的还要粗糙,破旧的衣服,袖口已经磨得发亮。
老人乐的合不拢嘴,“哎,好好好。”随即转身朝里面喊:“小花,出来见哈人!”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废品堆后面钻了出来。
那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辫。
女儿虽也穿着破旧却干干净净,可见老人将她照顾的很好。
她小手紧紧攥着爷爷的衣角,怯生生地叫着:“林爷爷好,奶奶好,姐姐好。”
叫完人便低下头看着地面。
林惜注意到她的鞋子已经开胶,脚趾头从破洞里露出来,拘谨的抓着地。
心里有些酸涩。
家里之前也很困难,可相比于这对爷孙,好上太多。
这时,一股焦糊味儿传来,大家同时嗅了嗅鼻子。
老人反应过来,“哎呀!忘了还煮着饭咧!”
小女孩儿先一步跑到铁锅旁,将火熄灭,熟练的拿起铲子将饭盛出来。
乍一看是不知名的饭菜混合物,仔细看林惜觉得眼熟,那丸子和菠菜好像是奶奶昨天晚上做的菠菜丸子汤,只是里面兑了一些大米饭。
盛完后勉强一碗,女孩儿又用铲子刮了刮锅底,硬是刮出半碗焦糊的饭来。
她将好的那碗递给老人,自己则捧起那碗焦糊的饭蹲在地上就要吃。
“小花,你吃这碗,爷爷就爱吃糊的,香着嘞。”
女孩儿却躲过老人的手,“爷爷,我也爱吃糊的。”
似是怕老人抢,她急忙扒着饭,一副津津有味儿的样子。
林桂英看着那碗黑糊糊的饭,眼眶一酸,跑过去把碗抢过来,“别吃了!”
可能语气有些生硬,小女孩儿直接愣在原地,双手端着空气,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林桂英。
林桂英语气软和下来,“来,吃这个,小孩子不能吃糊的。”
她将手中的饭盒打开,香味儿顿时四散开来,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米饭,红油赤酱的红烧肉,干煸豆角,还有油焖大虾。
小女孩儿咽了口口水,看了一眼旁边的老人。
“看你爷爷干嘛?来,快吃,一会凉了。”
林桂英直接将饭盒塞进小女孩儿手里,又从保温袋里拿出个勺子,盛了些菜放进老人碗里。
“俺不吃,给娃儿吃吧。”
老人要夹回去,林桂英拦住他,“你也吃,菜又不是不够,我老伴儿不是天天给你们送饭吗?怎么还吃剩菜,这天气哪放得住,也不怕吃坏肚子。”
“嘿嘿,放得住放得住,我用冰水镇着呢,你做的菜香滴很,俺们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就是辛苦老林了,天天特意给俺们送饭,谢谢你们。其实我们有吃的咧,我怕给你们添麻烦,每次都告诉老林不用送,但是老林不听噻,他说家里剩菜吃不完要喂狗,怪浪费的。”
林惜和林桂英同时看了一眼林国军。
林国军尴尬一笑,挤眉弄眼示意二人不要拆穿。
林桂英配合道:“呵呵,对,反正吃不完也要……喂狗,所以,你们就放心吃吧,不用舍不得。”
小女孩儿则天真的问道:“奶奶,那我们吃了狗狗的饭,狗狗还有吃的吗?它吃什么?”
林惜:……
林桂英:……
他吃泡面。
“它呀……它吃狗粮。”
“哦,有吃的就行,饿肚子怪难受的。”
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林桂英背过身,擦擦眼角的泪,“乖孩子,快吃吧。”
老人很是健谈,边吃边和林国军几人聊天,他们虽然贫苦,却顽强而乐观。
女孩儿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将剩下的饭菜盛到缺齿的碗里。
然后跑到一边将饭盒洗干净,递给林桂英,“谢谢奶奶。”
林桂英看着剩了大半的饭菜,“小花,吃饱了吗?”
“吃饱了,奶奶。”
林桂英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小花,这是奶奶给你的零花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小花后退几步,“我不要,爷爷说了,不能要别人的钱。”
“拿着,要不然奶奶可生气了啊。”
“不行,我不能要。”
小女孩儿紧忙跑走,躲到老人身后。
林桂英想将钱塞给老人,老人如临大敌般避之唯恐不及,东躲西躲,好像收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林国军拉住他,“老张头,收着吧,给孩子买点好的补补身体。”
本以为他会为了孩子收下,老人却挣脱开林国军的手,“俺们有手有脚的,咋能要你们的钱,虽然过得苦些,但每一分都是靠自己挣来的,活的心安。
你,你非要俺收,俺这心里不舒服,要不是你说那么好的饭要喂狗,饭俺都不想要的。”
小女孩儿也从老人身后探出头,“我们不要,小花要靠自己,以后给爷爷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林桂英还是头一次送钱送不出去,倔脾气上来,拽着老人衣服,将钱塞进了兜里。
“哎呀,这钱不是白给你的,这是路费,我家车库一堆废品收拾不过来,你正好来帮帮忙,这一来一回的,总不能让你自己花车费吧。”
林国军诧异的看向林桂英,不是怕露财被赖上么,怎么还直接领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