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燧内的羊皮灯在剑气震荡中忽明忽暗，慕容复折扇边缘凝着霜色寒光。
当燕子银饰在沙砾间折射出冷芒时，龙傲天分明看见对方喉结滚动了三下——那是参合指蓄力的征兆。
"；表妹的东西怎会在..."；慕容复的喃喃自语被骤然爆发的剑气撕裂，十二道星芒呈天罡阵型封住龙傲天退路。
女将军的锁子甲突然发出清脆颤音，竟是龙傲天借她护心镜为盾，镜面倒映的北斗方位恰好破了斗转星移的阵眼。
沐妃雪提着裙裾退至粮垛阴影里，指尖无意识绞着袖口金丝牡丹。
她看着龙傲天旋身时腰间玉佩与慕容复的玄铁扇骨相撞，迸出的火星照亮了墙角西夏文字——那正是三日前黑水城都督府失窃的军械清单。
"；慕容公子可知这银饰沾着雷火弹的硫磺味？"；龙傲天靴底擦着青砖滑出半尺，险险避开洞穿石柱的参合指。
他顺势踢飞半袋粟米，扬起的金色颗粒在空中凝成八卦图形，"；就像你安插在兴庆府的七十二处暗桩，看似散落八方，实则..."；
慕容复突然弃扇换掌，袖中窜出两条乌金锁链。
链头雕着姑苏慕容氏特有的燕子徽记，却在缠上龙傲天手腕时被他用青铜碎片卡住机括。
远处传来驼队受惊的嘶鸣，龙傲天趁机扯动锁链，将慕容复拽向布满暗器的粮仓立柱。
"；你当真以为能算尽天下事？"；慕容复怒极反笑，玉冠崩裂时散落的东珠滚进地砖缝隙。
他足尖点地腾空，周身内力激得沙尘凝成游龙形状，"；连表妹及笄时..."；
话音戛然而止。
龙傲天不知何时将女将军的佩剑挑在指尖，剑锋正抵着慕容复后颈要穴。
剑穗上沾染的胭脂香气与血腥味混作一处，映着窗外斜照的残阳竟显出几分旖旎："；慕容兄方才说，鸽子怎么了？"；
三十步外的沐妃雪忽然轻咳出声。
她罗袜不知何时沾了墨迹，脚下青砖隐约显出西夏禁军的虎头纹样。
龙傲天余光瞥见，手中剑势陡然偏了三分——这个破绽让慕容复得以脱身，却也将他逼至烽燧坍塌的东南角。
"；龙兄不妨猜猜，此刻兴庆府朱雀大街第三间茶楼..."；慕容复抹去嘴角血渍，话说到半截却被穿梁而过的鸣镝打断。
箭羽钉着的羊皮卷哗啦展开，露出李清露的亲笔印鉴。
龙傲天忽然朗笑出声，笑声震得梁上悬着的青铜风铃叮当作响。
他反手将剑柄插入地缝，内力激得整座烽燧微微震颤："；慕容兄可听过西夏人的驯鹰术？
越是聪明的海东青，越要在它振翅时..."；
话未说完，慕容复突然闷哼跪地。
他后腰命门穴上赫然钉着三枚青铜蒺藜，正是方才女将军瘫软时散落的暗器。
龙傲天靴尖轻点地面，那些蒺藜竟是从地砖夹层倒射而出——原来他早用雷火弹碎片布下了七杀阵。
"；现在能好好聊聊鸽子了么？"；龙傲天俯身拾起染血的燕子银饰，指尖内力吞吐间，银饰突然绽成八瓣莲花。
每片花瓣都刻着蝇头小楷，正是参合庄与西夏某位皇亲的交易记录。
远处传来马蹄踏碎夕阳的声响，李清露的鎏金车驾已出现在烽燧百步之外。
沐妃雪望着龙傲天走向慕容复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玄色劲装后摆沾着根绯色丝绦——那分明是三日前提督府夜宴时，那位献舞的党项贵女缠在腕间的。
驼铃声再次响起时，龙傲天正将昏迷的慕容复交给赶来的西夏铁骑。
他没注意到沐妃雪悄悄捡起了那根丝绦，更没看见李清露掀开车帘时，腕间新戴的翡翠镯子正泛着与燕子银饰同源的幽光。
烽燧外的沙丘被夕阳染成血色，龙傲天摩挲着燕子银饰上的刻痕。
李清露车驾掀起的烟尘还未散尽，他突然嗅到三种不同的香气——沐妃雪衣袂间的白梅冷香、女将军战袍上的铁锈腥气，还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胭脂甜腻。
"；龙大哥！"；女将军突然单膝跪地，锁子甲上的血珠滚落沙地，"；末将这就去追查..."；
"；且慢。"；龙傲天用剑尖挑起她腰间玉牌，牌面倒映出三丈外粮垛的阴影——那里有片浅碧色衣角正在轻颤。
他故意提高嗓音："；烦请将军清点慕容复安插的暗桩，记得把第七处酒肆地窖的..."；
话音未落，阴影里的碧色突然晃动。
沐妃雪提着染血的裙裾转身欲走，金丝牡丹袖口却勾住了粮袋麻绳。
龙傲天鬼魅般闪至她身后，掌心托着的夜明珠恰好照亮她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泪珠。
"；这是黑水城都督夫人送的情报。"；他从怀里掏出半张烧焦的羊皮，焦痕恰好拼成西夏文字"；和亲"；的笔画，"；那夜她腕上系着三十六根丝绦，每根都藏着不同势力的暗语。"；
沐妃雪指尖的绯色丝绦突然绷紧，在夜明珠照耀下显出细如发丝的银纹。
龙傲天顺势握住她的手，内力轻吐震碎丝绦："；就像慕容复用鸽子传书，真正的密信从来不在绢帛上。"；
远处突然传来编钟清响，李清露的鎏金步辇已停在烽燧残垣前。
女将军抱着一摞军械清单快步走来，锁子甲碰撞声惊飞了梁上夜枭。
龙傲天感觉沐妃雪的手指微微发颤，她袖中暗藏的梅花镖正抵着自己命门穴。
"；三日前提督府的胡旋舞..."；李清露掀开车帘，翡翠镯与银链相撞的声响竟与慕容复的锁链机括声相似。
她话未说完，龙傲天突然将夜明珠掷向空中，珠光里浮现出西夏禁军的虎符虚影。
女将军的佩剑突然出鞘三寸："；是雷火弹的硫磺！"；
"；不，是都督夫人发间的桂花油。"；龙傲天笑着接住坠落的明珠，光晕里显出一幅完整的西夏军防图，"；慕容复在七十二处暗桩都藏了这种特制香料，只要..."；
沐妃雪忽然轻呼出声，梅花镖跌落在地。
她发现军防图上标注的粮仓位置，竟与三日前自己被困的黑水城地牢完全重合。
李清露腕间的翡翠镯突然迸出幽光，照出羊皮卷角落的鲜红指印——那分明是西夏幼主特有的朱砂纹。
当夜风卷着沙粒扑灭最后一盏羊皮灯时，龙傲天正站在烽燧最高处。
他脚下踩着慕容复的玄铁扇骨，手里却捧着三盏不同样式的茶盏——沐妃雪的青瓷莲花盏盛着雪山云雾，女将军的青铜兽首杯斟满烈酒，李清露的琉璃缠丝碗飘着党项秘药香气。
"；明日卯时三刻..."；他故意将半块虎符扔进火堆，飞溅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图案，"；烦请诸位姑娘扮作商队，朱雀大街第三间茶楼的..."；
话未说完，三只柔荑同时按上他手腕。
龙傲天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在沙地上绘出神秘图腾。
女将军的锁子甲发出清脆颤音，沐妃雪袖中金丝牡丹骤然绽放，李清露的翡翠镯映出血色残阳——三种兵器同时指向他周身大穴，却又在触及衣料的瞬间化作春风。
十日后，兴庆府凯旋门下。
龙傲天看着城门上悬挂的七十二颗头颅，突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鹰羽。
羽根处绑着的金箔在阳光下显出新刻的西夏文字，他指尖稍用力，金箔竟化作细沙从指缝流走。
"；龙大哥！"；沐妃雪捧着药碗从城楼跑来，发间白梅沾着晨露，"；该换..."；
她突然顿住。
龙傲天玄色披风下摆沾着星点胭脂，那色泽与三日前潜入皇宫的舞女唇色如出一辙。
女将军的战靴踏碎青砖而来，腰间新佩的弯刀柄上缠着根绯色丝绦。
庆功宴的篝火燃至最旺时，龙傲天突然用匕首割破掌心。
血珠滴入酒碗的刹那，西凉乐师手中的胡笳突然走音，十二面羯鼓同时迸裂。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蘸血在案几上画出完整的塞外舆图，图中某个部落标记正与慕容复锁链上的燕子徽记重合。
"；报——！"；传令兵撞翻酒坛的声音惊起夜鸦，龙傲天接过染血的密信尚未拆封，忽觉颈后拂过三道不同方向的掌风。
沐妃雪的梅花镖、女将军的弯刀、李清露的翡翠镯同时停在离他皮肤三寸之处，却又在看清信笺火漆时齐齐撤回。
龙傲天摩挲着信笺边缘的暗纹，这是用大雪山特有的冰蚕丝混合孔雀金线织就的。
当他指尖触到某个凹凸处时，天空突然劈下闪电，照亮远处山巅缓缓移动的黑色旌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