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从身后射上来,射中一名溃逃中的羯族骑兵。
“噗!”
这名羯族骑兵惨叫一声。
好在他身上穿有盔甲,箭矢破甲以后,只入肉两三寸,而且没有射中要害,他强忍住感受到剧痛的那一刹那紧紧抓住了缰绳,没有从马背上直接摔下去。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后背插着这么一支箭矢的情况下,战马高速奔跑时,整个人的身体上下颠簸,尤其是身上的盔甲,向上抛起来又向下落下去。
铁制的甲片夹着箭身,相当于有一个人抓着插在你背后的箭矢上下晃动,使得插在你血肉内的箭头不断搅着你的血肉,时刻加剧你的痛苦的同时,让你流出来更多鲜血。
果然,这名羯族骑兵只是又撑了十几个呼吸时间,便从高速奔驰的战马背上摔了下去。
又因为身体落地的时候角度原因,使得后背插着的箭矢猛地插得更深,一下子插进胸腔内,插中内脏,本来不致死的,现在却被致死了。
有些羯族骑兵被身后追杀的晋阳军骑兵在身后仅十几米的距离射箭,箭矢穿透力更强,破甲以后直接插到胸腔,直接便把人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更有羯族骑兵由于丢盔弃甲,身上没有盔甲防护,中箭以后直接被箭矢射了个对穿。
这种一方溃败,一方疯狂追杀的情况,追杀的一方无疑是占着巨大的便宜。
很多时候,双方正面硬碰硬激烈白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是在一方惊恐万状的全线溃败,另一方开启追杀的那一段可能只不过百来个呼吸时间,便愣是一下子把伤亡比拉开一大截。
比如双方同样是一千人,白刃厮杀时,一方伤亡三千五百人,另一方也伤亡了三千人,伤亡比例差不多一点二比一,算得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双方伤亡比其实不大。
然而一方全线溃败的那一瞬间,溃败的一方在被追杀过程中伤亡十个人,取胜追杀的另一方可能才伤亡一个人。
如果说溃败的一方在溃逃过程中被杀两千人,而取胜的一方在追杀过程中或许便只伤亡两百人。
这样计算的话,加上之前硬碰硬白刃厮杀的伤亡,双方就变成了五千五百人伤亡与三千两百人伤亡,伤亡比例一下子从差不多一点二比一,拉开到超过一点七比一,可不就是一下子拉开了很大一截。
当然,晋阳军骑兵与羯族骑兵在先前硬碰硬白刃厮杀过程中的伤亡比本身也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先前的硬碰硬厮杀,左翼战场,如果把后面才加入的八千多中军骑兵算在内,整体伤亡轻甲骑兵只堪堪三成,重甲骑兵则接近四成。
大约是轻甲骑兵伤亡了七千多人,刚全线溃败的时候,向四面八方溃逃的羯族轻甲骑兵有一万六千骑左右。
重甲骑兵刚全线溃败的时候,伤亡五百五十多骑,往四面八方溃逃的有九百骑左右。
右翼战场那边,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局势扭转,一直处于被压制在下风,被压着打的时间长得多,不算后面才运动过来的五千步卒军阵的话,只算开战以来的那一万五千轻甲骑兵,伤亡接近四成。
刚全线溃败的时候,伤亡了五千八百骑左右,有九千两百骑左右往四面八方溃逃。
晋阳军骑兵对羯族骑兵,把左右两翼战场一起综合算的话,轻甲骑兵伤亡比大致在一比二点三,重甲骑兵伤亡比大致在一比二点二。
也就是说在羯族骑兵刚全线溃败的时候,晋阳军轻甲骑兵伤亡了五千九百多骑,重甲骑兵伤亡了两百四十多骑。
羯族骑兵开始全线溃败之后,晋阳军骑兵疯狂追杀。
说起来,这些羯族骑兵大部分第一次遭遇这般惨痛的失败。
总之就是没有兵败溃逃的经验,以至于他们在被晋阳军骑兵疯狂追杀过程中,还真就是自身伤亡十个人,才令一名晋阳军骑兵伤亡。
刚开始全线溃败的那一百多个呼吸时间,全线溃败的一方伤亡速度最快。
短短一百多个呼吸时间,便有两千四百多名羯族骑兵在被追杀过程中坠马,而追杀他们的晋阳军骑兵,付出的伤亡还不到两百五十人。
一百多个呼吸时间之后,还剩下的羯族骑兵则都已经跑出了原本左右两翼战场区域。
当晋阳军骑兵追着羯族骑兵刚离开原本左右战场区域时,晋阳军骑兵总体伤亡,轻甲骑兵是六千两百骑左右,重甲骑兵是两百五十骑左右。
羯族骑兵则是轻甲骑兵总体伤亡一万五千五百骑左右,重甲骑兵伤亡七百六十骑左右。
要问重甲骑兵伤亡为什么从五百五十多骑,一下子飙升到七百六十骑左右,全线溃败开始那短短一百个呼吸左右时间,居然就多了两百骑左右伤亡。
原因很简单,人与战马皆披重甲,先前硬碰硬厮杀已经消耗了人与战马太多体力。
发生全线溃败之后,保命最重要的已经不是盔甲的防护能力,而是谁能跑得更快,羯族重甲骑兵无疑是即跑不过己方的羯族轻甲骑兵,也跑不过晋阳军轻甲骑兵。
他们跑得慢,有些羯族重甲骑兵为了给战马减重好跑得更快一些,刚开始溃逃便惊恐的一边跑一边快速为自己的座下战马卸甲。
他们不丢盔弃甲跑不快,容易被晋阳军骑兵围住跑不掉,而丢盔弃甲了则身上没了防护,普通晋阳军骑兵都能轻易砍杀他们。
追离原本的左右两翼战场范围的那一瞬间,跑向四面八方的羯族轻甲骑兵全部加在一起,大约还有两万三千多骑,重甲骑兵则是只还有六百多骑。
于此同时,刘绍下令晋阳军重甲骑兵全部停止追杀,轻甲骑兵也留下一千骑看着羯族步卒军阵,继续追杀羯族骑兵的晋阳军轻甲骑兵,总共是一万六千多骑。
一万六千多轻甲骑兵,追杀敌军轻甲骑兵与重甲骑兵加在一起两万四千骑左右,这一幕也算是一个奇观。
溃逃的羯族骑兵,有差不多六成能够按照命令,向南面方向溃逃,有超过四成因为分不清楚方向,或者慌不择路根本不去区分方向,向着其他三个方向跑。
往其他三个方向跑的一路都是平原与丘陵,往南面方向跑的,则只跑了十几里便到了涑水边上,需要渡过涑水才能继续败逃。
……
涑水不是什么大的河流,远比不上汾河,更比不上黄河。
昨日羯族军队渡过涑水的时候,所渡的河段,河水之中只有不到十米宽的位置水深没过马背,需要搭建浮桥。
昨日搭建的浮桥还保留着,第一批溃逃到涑水边上的羯族骑兵,得以直接踏着浮桥冲到涑水南岸。
石勒做为羯族皇帝,一路上有不少忠心的羯族骑兵拼死为他殿后,加上他座下的战马是整个羯族数十万军队之中最好的一匹战马。
所以第一批跑到涑水边上的羯族骑兵便有他在内。
石勒半点犹豫都没有,战马直接踏过一段不足半人深的河面,到水深位置又踩着浮桥,很快冲到涑水南岸。
这个时候石勒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大大降低。
更多其他羯族骑兵也通过浮桥,跨过水深为位置,撤到涑水南岸。
往涑水溃逃的羯族骑兵足足有一万三千多骑。
不过,当有七千多羯族骑兵跑到涑水北岸的时候,后面疯狂追杀的晋阳军骑兵便也有两三千骑出现在了涑水北岸。
而这个时候,通过浮桥跑到涑水南岸的羯族骑兵还不到一千骑,仍有六千多骑在北岸。
“杀啊……”
溃败到涑水岸边的羯族骑兵早已经是惊弓之鸟,追杀的晋阳军骑兵冲进来,犹如群狼入羊群。
涑水北岸再次展开一场激战。
虽说不是一味的败逃,被迫停下来厮杀,这种情况羯族骑兵不至于伤亡十个人才能换晋阳军骑兵一个人。
但是一方惊弓之鸟,军心士气全无,一方士气鼎盛,越杀越狂野,双方伤亡比例也超过四比一,接近五比一。
超过四名羯族骑兵伤亡才能换一名晋阳军骑兵伤亡。
这种交换比,涑水北岸的羯族骑兵自然撑不了多久。
大量羯族骑兵疯狂的往浮桥挤,也有羯族骑兵等不了轮到自己上浮桥,便操控着战马直接冲进涑水的深水区。
只有搭建浮桥的地方,深水区才是只有十米左右宽度。
其他地方很多深水区足有二三十米宽。
马儿虽然会游泳,但绝大部分羯族骑兵可都是旱鸭子,他们穿着盔甲坐在马背上,本身马儿在深水区游泳速度就很慢,又得承受羯族骑兵的重量,一些战马甚至被压得头都差点没到水里,时不时被河水灌入鼻孔,连连喷气。
涑水南岸,羯族伪帝石勒盯着北岸的乱战,以及涑水河里的混乱,他拳头握得青筋暴起,咬着牙齿,脸上也是铁青色。
石勒肯定希望看到更多羯族骑兵顺利渡河过来,因为这或许是他最后能保住的骑兵数量。
晋阳军骑兵自然也发现了羯族骑兵正通过浮桥跑到涑水南岸,以及大量羯族骑兵骑着战马直接冲进涑水泅渡,涑水的大段深水区域都有骑在战马背上的羯族骑兵正缓慢的向涑水南岸移动。
“杀……”
一队集结在一起数量接近三百骑的晋阳军骑兵,直接往浮桥冲杀,要驱离浮桥北端的羯族骑兵,以及占领浮桥,好等会从浮桥杀到涑水南岸去,剿杀已经跑到涑水南岸的羯族骑兵。
也有其他晋阳军骑兵集中力量先往涑水岸边冲锋,冲散正源源不断骑着战马下河的羯族骑兵,已经射杀河水里的羯族骑兵。
“快,准备捣毁浮桥!”
涑水南岸的羯族伪帝石勒看到晋阳军骑兵即将冲到浮桥,他立刻对身边的亲卫骑兵下令。
石勒本人之前也被晋阳军骑兵一路追杀,现在他心里愤怒不甘的同时,也有惊恐,生怕浮桥被晋阳军骑兵占领,而后晋阳军骑兵通过浮桥快速冲到涑水南岸来继续追杀他。
虽然没有浮桥,晋阳军骑兵后续可以自己建浮桥,或者骑着战马直接从深水区泅渡,但晋阳军骑兵自己建浮桥需要时间,而晋阳军骑兵若是骑着战马直接从深水区泅渡过河的话,只需要少量弓箭手便可以阻击。
总之,只要捣毁浮桥,便至少可以为羯族伪帝石勒争取半个时辰时间带着已经渡河的羯族骑兵从容败逃。
十几名亲卫骑兵,又招呼了上百名已经通过浮桥跑到南岸的普通羯族骑兵下马,冲向浮桥南端。
当晋阳军骑兵只差几十米便冲到浮桥北端,这些亲卫骑兵以普通羯族骑兵,便先是放箭自己射杀还在浮桥上的羯族骑兵,清空浮桥。
而后用各种兵器奋力劈砍捣毁浮桥。
浮桥本身就是木头,以及一些绳子捆绑,刀劈不用把木头砍断,只需要把捆着木头的所有绳子砍断,浮桥就会在水流下自己塌散。
晋阳军骑兵冲到浮桥北端的时候,浮桥的大量绳子也已经被羯族士兵砍断。
“咔嚓!”浮桥开始塌散。
晋阳军骑兵纷纷勒马,没有直接冲上已经开始塌散的浮桥。
“射!”
毁了浮桥,南端的羯族士兵又用弓箭直接射北端的晋阳军骑兵,眨眼间便有几名晋阳军骑兵中箭,有两名晋阳军骑兵从马背上摔下去,摔在浅水区,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染红河水。
“后撤,后撤!”
无法直接从浮桥过河,而对面又集中了一百多名下马射箭的羯族骑兵,如果直接骑着战马冲进深水区泅渡过河的话,那么在河水之中的时候,便都是羯族弓箭手的靶子。
无奈,浮桥北端的晋阳军骑兵只能暂时先后撤,等组织弓箭手再上来和南端的羯族人对射。
与此同时,其他晋阳军骑兵大量冲杀到涑水北岸边上,冲散了北岸边还没有下水的羯族骑兵的同时,换上弓箭,朝河水里面的羯族骑兵射箭。
“咻咻咻……”
箭矢离弦,箭头破空。
由于羯族骑兵都是惊弓之鸟,军心士气全无,只想逃命,所以直接骑着战马冲进涑水深水区的羯族骑兵数量很多,大段的涑水深水区,骑在战马背上的羯族骑兵,很多人挨着人,马挨着马,总之非常的密集。
北岸边的晋阳军骑兵弓箭都不用刻意瞄准,随便乱箭都有很大概率射中。
第一轮才几十支箭矢下去,河水之中便有大量羯族骑兵的惨叫,以及战马的嘶鸣。
无论是羯族骑兵还是战马中箭,都流出大量鲜血,染红大片涑水的河水。
第二轮箭雨,更多晋阳军骑兵参与射箭,有一百多支箭矢。
第三轮箭雨更是有两百多支箭矢。
短短十几二十个呼吸时间,大段涑水深水区域,有羯族骑兵的尸首飘浮,有战马的尸首飘浮,好似整个涑水的河水都被血液染红,一片惨烈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