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月清对牢头道:“先让他们每隔一段距离挖一条半寸深的种坑,然后撒小半坑草木灰,再撒上薄薄一层土,稍微盖住草木灰,接着就可以种土豆块了,每隔两寸距离种一块,芽眼朝上,最后盖上薄薄一层土,把土豆块覆盖住。”
说完,闵月清又强调了一次,“每两个土豆块之间一定要隔出两寸左右的距离,否则土豆苗会互相争夺地里的养分,不但浪费种子,还会影响土豆的产量。”
牢头听完这一连串,除了挖坑、盖土和隔开就没记住其他具体的细节,他求救似的看向裴寒。
有这样木讷的下属,裴寒哪还好意思说话,几步上前把牢头带走了,走到地里才向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闵月清的话,又亲自看着他带人用一小块地开始试验。
裴寒默默地庆幸巡检司人多,厨房里的厨子又是个省俭的性子,连每日产生的草木灰都舍不得糟蹋,而是全倒在了巡检司外不远的一个土坑里,不然还真供应不出如此之多的草木灰。
在种植土豆的过程中,挖种坑是第一步,也是最耗时的一步,裴寒对侍从道:“先去告诉带头的狱卒,让他们每隔一段距离挖一条半寸深的种坑,挖得直一些。”
侍从立刻领命去了。
没过多久,囚犯们就动了起来。他们人多,干活也还算利落,在狱卒手中鞭子的鞭策下,干活干得还算细致,并不敢滥竽充数。
闵月清牵着旋风沿着半山腰慢慢走着,见山匪们挖坑倒是挖得有模有样。
裴霁牵着闵月清的手,也跟着巡视了一回,此时问道:“娘亲,这些小小的土豆块真的能长出土豆吗?”
闵月清肯定地答道:“只要我们好好照料,经常给它们浇水施肥,就能长出土豆,而且能长出很多。”
施肥,这对于裴霁来说又是一个新鲜词,裴霁是一个求知欲非常强的小朋友,他立即问道:“娘亲,什么是施肥?”
这次跟在闵月清身旁的石头抢答了,“就是往地里浇肥料。”
对于土生土长的农村娃石头来说,一旦家里的大人开始施肥,就意味着他和他的小伙伴们要闻很长时间的臭味了。
裴霁紧接着问道:“那什么是肥料呢?”
闵月清笑眯眯地听着不说话,等着石头继续回答。
石头皱起脸,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看着他的是裴霁,他照例很快妥协了,答道:“肥料是用很多东西堆积在一起形成的,像秸秆、杂草和落叶,然后浇上尿和粪便,会堆在坑里放一段时间。”
说到尿和粪便时,石头又忍不住露出了曾经闻到萦绕在村子上空的臭味时的嫌弃。
石头听爷爷说过肥料的作用,所以心里知道施肥对庄稼很有好处,能让他有饭吃,但无奈生理反应却控制不住。
而裴霁听完就是一张大写的震惊脸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往地里浇粪便?那土豆还能吃吗?”
石头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能啊,我们吃的大米和菜在种的时候也要施肥,吃起来一点奇怪的味道都不会有的。”
裴霁小小的世界受到了大大的冲击,不禁陷入了沉思。
沤肥这件事闵月清一早就跟裴寒提过,想必裴寒已经安排人去做了,等肥料沤好,差不多正是土豆需要施肥的时候。
本朝老百姓早有沤肥的经验,他们对于施肥一点也不陌生,连裴寒这个几乎没下过地的世家子弟都从农书上了解过这一操作。
下马之后,闵月清就把小威放到了地上,人家一只小老虎沿着这半山腰的平地溜达得可开心了。它时不时就蹿到山匪在挖的浅坑里待上一会儿,觉得没劲了又倒腾着小短腿爬出来。
所以当闵月清等人还精力充沛时,小威倒是累坏了,一回到闵月清脚边就开始撒娇般地哼唧。
闵月清知道它这八成是跑饿了,就从马鞍上解下水袋和它的专用食盆,倒了一盆牛乳放在它面前。
小威欢快地围着闵月清的腿转了两圈,就甩着尾巴美滋滋地去喝奶了。
离此处最近的一个山匪欲哭无泪,他这顶着大太阳干了一上午农活的还没喝上半口水,旁边那不知哪儿来的猫崽子居然先喝上了,你说气不气人?
还好这山匪敢怒不敢言,否则小威要是知道自己被当成了猫崽子,还被内涵了好一通,估计又得嗷上了。
闵月清在土豆地的外围晃悠了这么久,不少狱卒又去了牢头处听吩咐,对山匪们的监管无形之中放松了些,许多山匪都或多或少瞟到了一点她的容貌。
众山匪的内心活动基本一致,三个字概括就是不甘心。
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们如此狼狈的时候出现?
要是这美人早点来他们三坪县,不管躲到哪个山民家,他们都有信心能找着,再一鼓动大当家的把人抢回去,岂不多少都能揩点油?说不定等大当家的玩腻了,还能把人丢给他们乐一乐。
众山匪们暗中捶胸顿足,接着他们又看到闵月清身旁粉雕玉琢的裴霁,更是咬牙切齿。
卖相这么好的一个小孩,要是抓了卖出去,得赚多少钱啊,起码够他们全寨人逍遥快活一阵子了。
不过他们的不甘没有维持太久,原因显而易见,他们太累了,连色心和利欲都不得不暂时退居一旁。
裴寒之前在监督着牢头培训狱卒,等狱卒们都掌握了种植土豆的方法,他才迅速追上了闵月清等人。
一路过来,裴寒自然留意到了地里山匪们的偷窥和不寻常的小范围骚动,他不禁冷哼了一声,心道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人都已经进了大牢,心思却还是如此的不老实,看来如今这惩罚力度还是太轻。
这些人若是不能做到真正的洗心革面,那就留在牢里干一辈子农活,耕种出的粮食回馈给三坪县的山民,也算是他们赎罪了。
山匪们偷偷摸摸地瞥见裴寒径直跑到闵月清的身边,两人言谈动作之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顿时就知道闵月清和那孩子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了。
众山匪吃了这么多天牢饭,自然知道能让牢头和狱卒们都点头哈腰的必定不是常人,八成是个大官。
除非他们出去之后还想再回牢里,而且那时候能不能活命可还两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