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二龙山,仿若一座被冰雪封禁的孤岛,凛冽寒风裹挟着暴雪,没日没夜地抽打着每一寸土地,裸露的岩石覆满厚冰,树木被压得“嘎吱”作响、摇摇欲坠。抗联据点毁于鬼子大扫荡,重建迫在眉睫,却被酷寒与建材匮乏死死绊住脚步。
大鹏和韩伟杰、孙志新等人都心急如焚,他们裹紧身上棉衣,穿梭在山林间,四处寻访能在这种天气建造房子的匠人。一番打听,大鹏终于寻到了住在山坳里的满族老瓦匠。那老瓦匠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满族传统服饰虽打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净整洁。知晓大鹏来意后,手往山林一指,操着爽朗口音:“孩子,咱满族的‘木刻楞’保准行!本地人也叫‘霸王圈’,结实又保暖,熬过这冰天雪地不在话下。”
说罢,老人领大鹏走到木材堆旁,指着根圆木,拍了拍:“选材是头道关,得挑笔直、纹理顺、没疤没虫眼的红松、樟子松,这类木头抗造。砍下来别急着用,先晾它几天,让水汽散光,不然盖好也得裂。”边说边比划着搭建手法,“垒的时候一层横、一层竖,交叉着来,让木头咬得紧实。木头缝里要塞苔藓、麻絮,苔藓吸水、麻絮防风,填满塞实,冷风无缝可钻,热气捂在里头散不掉。屋顶铺上厚木板、压上石板,任它大雪压顶、狂风撕扯,稳如泰山。”
大鹏听得目不转睛,边记边问,心里透亮起来。
大鹏心急火燎地从老瓦匠那儿回来,一进营地,扯着嗓子就喊:“兄弟们,都别闲着啦!咱据点要想重新立起来,眼下有招了!”说着,转头瞧见韩伟杰正跟孙志新核对着物资清单,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他:“孙副团长,韩哥走,跟大伙一块儿进山砍树去,咱得赶紧把住的地儿整出来,这冰天雪地的,团长他们回来没个暖窝可不行。”
孙志新一听,立马领会,把手里的本子一撂,大声招呼:“兄弟们,集合!”眨眼间,三十多个抗联战士整整齐齐站成几排,虽说一个个衣衫破旧、满脸风霜,可眼神里透着股子精气神。大鹏站到队前,大手一挥:“咱今儿个跟满族老瓦匠学了一手,要盖‘木刻楞’房子,木头得自己砍,活儿得亲手干!好在咱营地几十米就是林子,大伙抄家伙,跟我走!”
众人齐声应和,纷纷奔向工具堆,眨眼间,人手一把斧头、锯子。“走嘞!”大鹏打头,韩伟杰紧跟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旁边山林进发。
到了伐木地儿,大鹏瞅准一棵粗壮松树,抡起斧头,大喊一声:“一二,嘿哟!”斧头裹挟着劲风砍进树干,木屑四溅。战士们也两两一组,跟着喊起号子,此起彼伏的号子声震得林子簌簌落雪。韩伟杰跟一小战士搭档,他扶着树干,让那小战士挥斧,嘴里还不忘鼓劲:“使点劲,咱争取早点把树放倒!”
不一会儿,“咔嚓”几声,大树纷纷倒地。众人围上去,拉锯的拉锯,砍枝丫的砍枝丫,忙活得热火朝天,很快截出一堆长短合适的木料。
“大伙别乱,按老瓦匠教的,把木头运到营地去!”大鹏吆喝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战士立马扛起木头,大步往回走。山路崎岖,积雪又深,有人脚下打滑,连人带木摔在雪窝里,旁人赶紧伸手拉一把,笑着打趣:“小心着点,别把咱宝贝木料磕坏喽!”
回到营地,分工更细了。会木工活儿的蹲在地上,眯着眼、抿着嘴,专心致志地修整木料,把不平整的地方锯掉、刨平,让木头严丝合缝;力气大的一趟趟往返搬运,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热气直冒,棉衣都脱了扔一旁;剩下的战士则跪在冰冷的地上,仔细往木头缝里塞苔藓、麻絮。那寒风跟小刀子似的,没一会儿就把大伙的手指冻得青紫、麻木,可没一个人甩手不干。
“嘶——这手都快没知觉了。”一小战士吸着凉气,搓搓手,刚想停下缓一缓,旁边战友瞧见了,一把拍他肩膀:“别歇呀!咱早干完,就早住上暖房子,这点苦算啥,咬咬牙就过去了。”小战士一咬牙,又埋头苦干起来。
韩伟杰穿梭在人群里,递水递干粮,还时不时搭把手:“兄弟们,加把劲!瞅瞅咱这进度,再有几天,‘木刻楞’就能成了,到时候风雪再大,兄弟们也能睡安稳觉。”大伙听了,干劲更足,号子声、锯木声、说笑打闹声交织在一块儿,原本死寂冰冷的营地瞬间有了烟火气,都说人多好干活这是一点不假。“木刻楞”房子也在这冰天雪地中,一点点有了雏形。
不久消息传出去后,山下的乡亲们扛着自家工具,自发赶来帮忙。天刚擦亮,队伍就浩浩荡荡开进营地,打头的大爷扯着嗓子喊:“抗联兄弟为咱拼命,咱出份力盖房子,那是理所应当!”众人纷纷响应,营地一下子热闹得炸开了锅。
青壮年劳力二话不说,加入搬运木料、垒木头的队伍,跟战士们默契配合,喊着号子,手上动作麻溜得很。妇女们也不闲着,心灵手巧地编织草垫、缝补麻袋,准备给“木刻楞”当简易床铺、门帘,抵御风寒;小孩子们在一旁帮忙递水、捡散落的小物件,忙得小脸通红。
大鹏和韩伟杰看着乡亲们这么热心,眼眶发热,干劲更足,一边指挥调度,一边跟着大伙一块忙活。雪地里,有人手把手教新手咋塞苔藓才能紧实;木工区,老手艺人带着徒弟精细打磨木料边角。大家齐心协力,全然不顾寒风凛冽、手脚冻僵,一心就想让房子快点建好。
不到十天,几座崭新又敦实的“木刻楞”拔地而起,稳稳立在二龙山据点。大伙鱼贯而入,里头大通铺、桌椅板凳虽说做工粗笨,可一应俱全,足够日常使用。炉火烧旺,暖意瞬间填满屋子,战士们和乡亲们围坐一团,欢声笑语在屋内回荡。
看到乡亲们要走了,韩伟杰大步迎上去,手里攥着厚实的钱袋子。他挨个儿给乡亲递上工钱,诚恳说道:“大伙这段时间辛苦了,风里来雪里去,帮了咱们大忙!这钱是大伙应得的,买点粮食、扯点布料,给家里添点物件。抗联记着这份情,往后有难处,尽管开口!”
乡亲们连连摆手,领头的大叔推回韩伟杰递来的钱:“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抗联为咱老百姓出生入死,守着咱这片地儿,我们出份力哪能要钱?要是拿了这钱,心里都不踏实。”
韩伟杰却执意要给,眼眶泛红解释道:“大叔,这钱您一定得收下,大伙都拖家带口,帮我们干活误了自家生计。抗联有纪律,不能白让乡亲们出力,收下吧,就当是我们一点心意。”
见韩伟杰态度坚决,乡亲们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下工钱。临行前,大伙拉着战士们的手,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嘱:“往后缺啥少啥,吱个声就行”“一定小心鬼子,都平平安安的”。战士们重重点头,挥手送别,直至乡亲们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才怀揣这份质朴温情与感激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