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苏茗月语气轻柔,指了指对面示意叶梦芙坐下。
叶梦芙摆摆手,害羞道:“下官就站着就好。”还能离自家殿下近点。
“现在可以说一说,姨母为何受伤了吗?”
乔三道:“还不是纳兰家的孽债。”他叹气,“霓裳是我乔家买了二十年的媳妇,这些年也算乖巧,为我儿育有一双儿女,所以纳兰灭族我乔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御史大人找到婴儿的时候,我们是半点没推辞便把孩子抱了回去,毕竟那孩子是霓裳的妹妹,也算在下半个外甥女。”
“谁承想给她找了三个奶娘,都被咬破了胸腹,狠心不管她,她便没日没夜的哭,那哪里是婴儿,简直是个怪物,我早说过这般邪物烧了就是,你姨父偏不肯。”
“瞧见了吧?今日你娘子差点死在那怪物手上。”他指着乔郑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什么都不肯听我的,偏到东窗事发上求天下求地,但凡你长长心,怎会弄出这么多事。”
纳兰霓裳双手紧揪着手帕,指节泛白,乔郑大手握住她,给她无声的安慰。
苏茗月轻呷口茶,未置一词。
叶梦芙问:“那孩子呢?”
“回御史大人,那婴孩被小生打得奄奄一息,现在不知如何了,不过小生打了层结界,防止她又出去害人。”乔郑回答。
苏茗月颔首,“如此我便知晓了。”
她道:“既是邪婴,姨母便交给都察院吧。”
乔三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愁苦,“这,好歹是霓裳的外甥女。”
纳兰霓裳站起身,面带哀求,“明日吧,她是我唯二的亲人了。”说着竟掩面哭泣起来。
乔三心中不悦,本来要那孩子也只是为了争纳兰遗产,结果城主一听通天岛来人,想都不想就把遗产给了他们,他找来苏二生父都没能争过他们。
既然遗产得不到,这孩子也没什么作用了,更不用说这还是个邪婴,有人接盘他乐见其成,这纳兰霓裳真不懂事,居然还要留她。
“那孩子嗜血残忍,害了三个奶娘不够,还差点害死你,要不是苏家主在,你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念那点莫须有的亲情?”
“要不,你们先谈?”苏茗月嘴角轻勾,语调轻柔。
闻言,乔三忙道:“苏家主,这孩子若是正常,我乔家必定养她一辈子,可偏就是个邪婴。这纳兰家祖上做了太多坏事,听说他家的狗都吃过人肉,生出这种畜生也是罪有应得,待我回去便将孩子抱过来,交由苏家主处置。”
乔郑心疼的搂着自己的妻子,他背对着自家父亲,多一个眼神都不愿,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纳兰霓裳的哭声期期艾艾,轻轻浅浅,引了乔三的注意,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用余光打量被自家儿子挡的严严实实的儿媳。
那对玉白小手揪着儿子腰部的衣衫,引人遐思。
蓦的不知他看到了什么,面色竟带上了微不可察的期许。
他轻咳一声,故作大度道:“但是,且不说对错,纳兰家遭此大难,到底是可怜。霓裳好歹是纳兰家女儿,平白承受这般与亲人别离的苦楚,怪叫人不忍的,若是那孩子能让她心里好受些,便多留一日吧。”
苏茗月没回答,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一时间,房间唯余纳兰霓裳的抽噎声,和茶盏与杯盖的轻微碰撞声。
纳兰霓裳似乎也意识到气氛的异常,渐渐没了哭声。
苏茗月这才开口,“既然乔家主决定好了,那便如此吧。”她放下茶盏,轻声道:“姨母回去好生歇息,莫要忧思过重了。”
纳兰霓裳闻言身体轻颤,眼底闪过慌乱,因埋首于乔郑胸膛,便也无人察觉。
乔郑拍拍她的肩膀安抚,转而对苏茗月行了一个君臣礼,“多谢苏家主,苏家主今日大恩,小生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小生定当万死不辞,任凭家主差遣。”
乔三闻言眉头紧皱,乔郑是他的独子,日后是要继承乔家的,怎么能随便作出这样的承诺。
不等他开口,苏茗月便挥手示意叶梦芙送客。
叶梦芙上前几步,嘴角挂上礼貌的微笑,送几人离开,直送到客栈门口,雇了辆马车送他们到乔家才复又上了楼。
“殿下,都走了。”叶梦芙为苏茗月斟茶。
“梦芙,此事你怎么看?”苏茗月在小桌上摆放自己的泡茶工具,指了指对面,示意她坐。
叶梦芙抿唇笑,她今日有幸能吃到殿下亲自泡的茶了。
她坐在对面,道:“乔家主爱财如命,收养纳兰罗刹...”
苏茗月抬起手止住她的话,“那婴儿叫纳兰罗刹吗?”
叶梦芙点头,“她的袖口绣了这四个字,不过说来奇怪,下官翻遍族谱也没找到纳兰罗刹这个名字,属下觉得这名字很邪,便特地找了道宗的人帮忙测算纳兰家的祠堂,没什么特别发现。而且她也不在族谱,也找不出生辰八字,下官便命人去翻找纳兰家所有衣物了,或许能找到些别的线索。”
“纳兰祠堂的雕像、蜡烛、蒲团、香,都查过吗?”
“查验过了,都很普通,没什么异常。”
“把雕像所有细节都记录下来,然后砸开,再查,查的时候小心些,我怀疑里面有琐镍粉。”
琐镍粉,制作承载邪物容器的重要材料,于生人而言有剧毒。
叶梦芙应是,继续道:“殿下,乔家主收养纳兰罗刹是为了争夺纳兰遗产,不过城主没答应,他又找了二小姐的生父,在纳兰府门前闹了好一阵,被打了一顿才老实。”
苏茗月摸摸苏善怡的猫头,问:“要去见见你生父吗?”
苏善怡扯扯嘴角:“算了吧,听起来他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叶梦芙眨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这只猫就是二小姐。
苏茗月又交代了些事,回到神宫已是深夜,她在寝榻上看书,苏善怡在一边玩毛球。
不多时使者来禀,陈公子已到。
“宣。”
陈免白着一身白衣,发未束,腰带未系,就这么走了进来。
他站在苏茗月面前,对面人不看他,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垂眸不语,将万般思绪掩藏在心底深处。
忽的,面前人朱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
“跪下。”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刚到苏家时,她也要他跪,他没跪,在她的渡劫期威压下撑了一盏茶的时间。
这次,他上前几步,乖顺的跪在她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