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奕面色沉沉,食指指腹不断摩挲着白玉扳指,眉头拧成了“川”字:“除了烧伤,郡主身上可有其他外伤?”
老大夫顿了顿:“回王爷,并没有。”
李玄奕起身:“本王知道了,来人,送大夫出去。”
踱至榻边,掀起帘幔看了眼包裹严实到面部五官都辨不出的李瑶。
李玄奕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微凝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今日是谁陪同郡主一起去的长公主府?”
贴身伺候李瑶的婆子胆战心惊回道:“回、回王爷,是杏枝。”
“人呢?”
婆子身体一哆嗦,颤颤巍巍答话:“死、死了。”
“死了?”李玄奕负在身后的手陡然收紧,眉头紧锁问:“怎么死的?”
今日下朝后,圣上请他去勤政殿下棋,直到宫门下钥才出宫。
一回府就得知李瑶在长公主府出事一事,都还没来得及询问事情经过。
“被长公主府的婢女用簪子杀了。那名婢女杀完杏枝自尽了。长公主府那边说那婢女是新进府的,他们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玄奕眸中聚起森寒。
“来人,去查。”
侍卫长阑夜走了进来,附在李玄奕耳边说了什么,他神情一变,目光幽沉问:“当真?”
“千真万确。”
看了眼榻上的李瑶,李玄奕面露复杂之色。
“郡主出事的时候那位大理寺卿人在何处?”
“在此之前,长公主府的人只看到他跟着一名婢女去了客人休息的厢房,之后便再没看到其踪影。”
李玄奕没有说话,沉默许久后道:“这件事不必再查了。”
夜阑面露讶色:“王爷,那郡主……”
李玄奕语气冰冷:“我早和她说过感情之事勉强不得,她不听本王的便罢了,居然还想做那等下三滥之事,有此结果是她活该。”
“对外宣称她得了重病需要休养,秋闱一过便把她送回青州闵阳去,就当本王从没养过她。”
阑夜惊诧,张张嘴想劝两句,看到李玄奕冷冰冰神情又将话咽了回去,拱手:“是。”
能让王爷做出这个决定,说明他对郡主已彻底失望,他一个做属下的又何必插嘴惹王爷不快。
李玄奕视线淡扫过一众丫鬟婆子:“郡主私自离府你们没拦住不是你们的错,都起来吧。”
听到这话,一直提心吊胆的丫鬟婆子骤然松了口气,异口同声道:“谢王爷开恩。”
吩咐他们照顾好李瑶,李玄奕离开了沁竹苑。
行至水榭廊下,他放缓步子,表情怅然。
夜阑察言观色出声:“王爷是在担心郡主?”
李玄奕望着挂在檐下的一盏盏灯笼,目光悠远:“本王只是不明白小时候性情乖张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如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模样。”
他稍顿:“你说本王这个父亲做的是不是太失败了?”
养育孩子本就是一门大学问,对于没养过孩子的夜阑来说太过复杂了些,他也不好评价:“在属下看来王爷对郡主已是好到了极致,从小到大只要是郡主所求,王爷都会尽量满足她。”
李玄奕扯唇一笑,略带几丝自嘲意味:“也正是因为这样本王才把她惯坏了。”
“那时本王看她吃了那么多苦,就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跟前,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她那段凄苦的过去。”说到这,他眸中兀的柔缓下来:“只是她终归不是她,同样的经历,长出的却是完全相反性子。”
夜阑看到他露出此种神态便知他又想起了那个无法忘怀的女子,劝道:“人性本就是多变的,郡主长成现今模样怪不得王爷,王爷莫要忧思过度。”
深深叹一口气,李玄奕敛了思绪:“到时你送阿瑶回去,顺便从府里挑几名老人一并带去青州,莫要让闵阳那边怠慢了她。”
到底养了她一场,他也不想她回去后受人欺辱,也算是全了最后的父女情分。
夜阑鼻尖微酸:“王爷放心,属下会安排好一切。”
—
转眼秋闱将至。
考前一晚,齐云程特设宴款待此次最有希望中举的十名考生,孟玉宣也在其列。
齐云程本没打算邀请他,江氏说要是连他这个齐家未来女婿都不邀请,说出去恐会受人诟病。
且还可以借此机会多提及孟玉宣与沈宁婚事,让外界认定齐家看重这桩婚事,看重孟玉宣,也能为齐家赢一个不趋炎附势、重诺好名声。
齐云程转念一想也对。
齐家名声越好,到时齐芸嫁入户部尚书府就更顺遂。
酒过三巡他派人去叫沈宁,说是让她去给孟玉宣敬杯酒,祝他此次科考顺遂。
“告诉齐云程一声,我手被簪子划伤了,去不了。”
传话小厮瞥了眼她握着书、完好无损的手,表情难看:“大小姐,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吗?”
沈宁头也未抬,扯了下嘴角,语气冷淡道:“我和你心平气和说话,你说我为难你,既如此,我也略懂些拳脚,你要不要试试看?”
小厮看到她放下书作势就要站起来,吓得一哆嗦忙摆手:“不、不用了大小姐,小的这就去回禀侯爷。”
沈宁疯起来程度他是见过的,可不想因为传个话被毒打一顿。
小厮将她原话传达给齐云程,气的他脸青一阵紫一阵,当着那么多人面又不好发作。
等宴会结束,在正厅里好一通发泄。
江氏和齐芸在一旁看他发完脾气才敢说话。
“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侯爷何必为她动怒,等秋闱一过那贱蹄子与孟玉宣成了亲,你要怎么教训她都成。”江氏为他拍背顺气。
齐芸捏着手帕:“就是啊父亲,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惹她,要是她发疯不嫁给孟玉宣,到时女儿的婚事就完了。”
她绞了绞帕子,露出女儿家娇羞来:“张公子说了,等秋闱一过就上门下聘,女儿嫁进尚书府后你就是张公子岳丈,有尚书府为你撑腰,沈宁还不是任你拿捏。”
尚书府背后是荣王,定远侯府攀上这门姻亲,以后谁敢轻瞧了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