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昏暗。
坐在路边长椅上,江淮柚望着月亮,直至她一点点模糊,她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脆弱下来,莫名眼眶就变得干涩。
医生说再晚二十分钟,白妄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警察也到来取证,江淮柚先做完笔录,然后又连忙到医院缴费。
【宿主,你当时为什么要相信白妄,万一她是坏蛋,你会很危险。】
“帮我,她有用。”
江淮柚捏捏鼻梁,快速收敛情绪搭车。
她收起手机,平视远处的灌木丛:
“她声音很像盼姐。”
十指无法控制地乱舞,在冷风中划出温热裂缝,她表情无力又呆愣:
“盼姐当时是音乐系学生,她偷偷教过我很多歌谣。”
“她说...”
她捂住脸颊,将头埋进双腿间,嗓音又轻又冷:
“音乐表达了无以言说但不得不说的事情。”
“她说这是名人说的,我当时不明白,但我喜欢她轻哼的歌曲。”
江淮柚闭眼,双颊划过泪水,“小九,世上有许多门功课。”
“开怀、欢乐、温暖...这是她教给我的。”
说完戴上帽子走到老树的树荫下站立。
“我还自学了门课程。”
见前方有喇叭声,江淮柚故作困倦地伸懒腰,坐到后座边,呢喃:
“它叫思念。”
车内,没有人说话。
驾驶位飘来淡淡幽香,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但细想却压根记不起来。
像是刻意隐藏在脑海深处。
心里微微发堵,江淮柚闭眼假寐。
车辆平稳前行。
提示音忽然响起,在黑夜恍若咆哮的怪兽。
江淮柚睁眼。
两行醒目的红字出现:
【叮咚,您的滴滴拼单已取消。】
【注意,请不要再次出现爽约行为,否则平台将倒扣信誉分。】
“停车!”
浑身肌肉瞬间紧绷,江淮柚厉声呵斥,一只手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摸到电源键。
车辆依旧徐徐而行,速度丝毫不减。
目光搜索尖锐物,江淮柚面上笼罩一层阴霾。
见她有跳车的意思,司机摘下帽子。
标志杏眼和轻挑的唇角露出,嗓音清寒:
“阿柚,是我。”
江淮柚诧异看她,“林清辞?”
话落,抓着方向盘的指腹泛着苍白,她看着挂钟上的时间:
“都十一点了,你是不是不准备回去?”
话语间略带嗔怪,江淮柚怔住,不看她,转身望着惨败雾化的月亮:
“回家,我们的家。”
“阿柚,你喜欢我的画作么?”
江淮柚正绞尽脑汁打算哄哄她再解释,听到她这么说,反应弧根本没有转过来:
“不回去?”
“回啊。”林清辞很认真地说,“告诉我答案。”
她嘴角挂着亘古不变的微笑。
那么古怪的笑容让江淮柚望而生怯,大概是为了缓和关系,她不暇思索:
“喜欢你的画,特别细节,也很靓丽。”
车辆正好到达目的地。
“先下车吧。”林清辞只是微笑。
虽然作为爱人,江淮柚理应说些漂亮话,甚至撒娇也是网络爱情里教授的常事。
但是江淮柚眼下刚哭过,面对林清辞希冀的目光一点也不心虚。
更不觉得愧对于她。
没有多言,江淮柚刷卡开门,回头望着她,懂事地待在原地。
看着她好一会儿,林清辞问,“你很冷么?”
江淮柚顿时放缓呼吸,“啊?还、还好。”
林清辞又看了她一会儿,“进来说。”
咔哒--
自动上锁音响起。
“阿柚。”
“什么?”
“为什么要在那里哭那么久?”
“我没有吃饭啊。”
正在脱外衣的江淮柚像是没有听清。
听到这个答案,林清辞沉默一下,解下围巾走近:
“这样么。”
抬头看她,又很快低下头,江淮柚掩饰住不自然的神色,“嗯。”
林清辞笑道,“低头,我帮你戴上。”
“不要。”瞥着棕色羊绒围巾,江淮柚挣扎着缩缩脖子。
神态表情在她面前,勉强变得鲜活。
林清辞抬头看她,“真的么?”
眼睁睁看着她眼角瞬间蓄泪,江淮柚拒绝的话语止住,看着她眼神却并不聚焦,注意力不知在哪里:
“就是...我其实挺讨厌白妄的,她声音让我老想起某位故人。”
“她时刻提醒我...故人已逝。”
说到底,最终江淮柚还是帮了白妄。
她不忍心。
林清辞继续看她,却不说话,直至她眼神渐渐恢复神采才说:
“我可以帮你戴上么?”
见她没有追问,江淮柚摸着早晨戴上的佛串,俯身顺便闭眼,怕对上她炙热的目光。
脖颈处有点痒,浓密睫羽不安地动了动。
“阿柚还记得车上的话题么?”
“嗯,怎么了?”明显不设防的样子。
“喜欢画...那能不能爱屋及乌一下?”
“...”什么东西。
冷空气钻进嗓子眼里,江淮柚假装咳嗽。
幼稚把戏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得到台阶。
她察觉到有道视线越发炽热,转身想要倒水润润嗓子。
【警告!宿主在特定时间内正向情绪逃避过多,若再次逃避,将随机扣除情绪值。】
江淮柚硬生生截断念头,重新转身看着她,有些陌生的无措起来。
整理围巾,江淮柚垂眸又看着似笑非笑的唇角,面色明显发红,清清嗓子:
“那个,白妄她能不能签约公司,好歹骗过来做我搭档。”
“骗过来?”
竟然丝毫不觉得这转移话题蹩脚,更理直气壮点:
“给你公司增加新活力,帮你赚钱啊。”
林清辞和她用眼神交流一下,实在是拗不过她的愚笨:
“待会我处理。”
“哦哦。”
“没了?”
听到这话,江淮柚内心顿时怯弱,明明她觉得应该更有底气些。
说干就干,江淮柚一鼓作气看向她。
林清辞微微挑眉,“嗯?”
“额,围巾很暖和。”已读乱回。
林清辞轻笑,眼睛微微弯起时黑长的睫毛几乎覆盖住她眼睛,让她看起来美得像画。
室内暖和得过分。
江淮柚面色不虞。
不是对她示好感到极度反感,反而是对自己结巴行为表示唾弃。
鬼知道她有多想打地缝。
两秒。
仅仅是两秒时间。
林清辞很快用眼神转变,来完成细微处愉悦的消逝。
她眉头微蹙起时,已经完全是委屈的模样。
对于演技,她才是真正地手拿把掐。
“爱屋及乌。”
江淮柚默念着这四个字,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着笑着,又归于平静。
肩膀处传来重量,她身躯不受控制的僵住。
她攥紧围巾边角,浑身发麻,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