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雨夜，风雨拍打着院里的松柏，声音有些吵人，姜清便起身去关上窗户，刚走到窗边的那一刻，忽然听见咻地一声——
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了个短暂的烟花，由于雨势太大，火花几不可见，只是短短的一瞬，姜清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正疑惑间，又是接二连三地升起，只听见刺耳的声音，他顿时明白过来，回身看去：“殿下，有人在放信号焰。”
谢珩倏然抬眸，立刻走过去。
姜清道：“你听声音，是焰火升空的声音，只是因为雨水，没能见到火花炸开。”
谢珩闭上眼睛侧目，耳朵动了两下，忽然睁眼道：“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莫非是冲着他们来的？姜清立刻通知影卫做好准备，自己也拿出剑捏在手中，顺便吹灭了屋里的油灯。
一片黑暗中，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闪电，将黑夜照得明亮起来，短短的一瞬，姜清看见墙头上站着一个身穿雨披的人。
随着雷声轰鸣，那人往前一个俯冲就没了身影。
荼凌的声音出现在上方：“是玉远舟，公子莫怕。”
方才那短短的一瞬，又因着身上宽大的雨披，姜清还真没认出来是谁。
谢珩微微抬头：“下来。”
荼凌自屋顶翻身而下，身下已经被雨水淋了个透。
“主子，影一和影四分别在前门和后门处戒备，属下过来保护您和公子。”荼凌道。
他站在屋檐下，隔着窗户，身上的水不停往下滑落，姜清听着水滴落的声音，摸黑递出去一块儿干燥的布巾：“快擦擦。”
“多谢公子。”荼凌动作麻利地擦干了脸上的水，只守在窗边。
谢珩问：“你们什么时候察觉不对劲的？”
方才姜清唤影卫的时候，荼凌就已经在屋顶上了，这样的天气自然不会是值守的，说明他们发现得更早。
荼凌道：“就在方才，第一声信号焰响起时，玉远舟就听见了。”
这声音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一次，每次的方位都会有所不同，姜清闭着眼睛仔细辨别：“他们在用这个指引方向。”
荼凌道：“不是冲我们来的，听起来是在追什么人。”
姜清点点头，却不能完全放心，因为怕那些人冲进来搜寻。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远，一道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
荼凌道：“是影四。”
姜清连忙重新点上屋里的油灯，光亮自窗口照了出去。
影四两边肩膀各扛着一个人匆忙而至，到了院中后才将人扔在地上。
谢珩递出去一盏灯，荼凌提着灯过去照了照，几人顿时愣住，竟是吴全和吴富。
影四道：“是追杀他们的，玉先生已经将人引走了。”
姜清和谢珩对视一眼，又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吴家兄弟俩问道：“你们被发现了？”
吴全呆愣愣地抬头，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老二死了。”
吴富哽咽着哭出声来：“我二哥死了，被那些人乱刀砍死的，连个全尸都没有。”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这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姜清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光听着雷声就觉得心慌。
谢珩注意到他脸色有些白，连忙安抚道：“别怕，西南地带多山谷，雷声是要吓人些。”
姜清只摇摇头：“我不怕。”
谢珩让影四将人带到空置的屋里去，又让人找了两套衣裳给吴全和吴富换好，才过去看他们。
“你们是怎么被发现的？”荼凌问道。
吴全擦着眼泪：“今夜下雨，本想着风声也过了，不会有人再在意我们，便回去泥潭取东西，没想到他们还守在那儿，我和吴富憋着气躲在泥水里，吴贵被人发现了，然后……他的血浇到了我的身上，那一瞬间还是热的，我不敢出声……”
“我是个懦夫，救不了他，我没用……”吴全陷入了极度的自责中。
姜清一阵无言，只能说一句：“事已至此，节哀吧。”
吴全吸了吸鼻子：“我要报仇，是杨羽杀的老二，我看见了，闪电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看起来就像恶鬼一样。”
“对，为二哥报仇！”吴富跟着道。
荼凌问：“杨羽是谁？”
吴全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看着他道：“是那些人的老大，矿山里的人都听他的，我有一次偷看到，就连罗员外派去的管家都要让他三分。”
荼凌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打算天亮以后去查一下。
谢珩沉默之后轻声道：“或许，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吴全一愣，连忙跪到他面前：“恩公，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兄弟愿意听你差遣，此后死心塌地绝无二话，只求为我二弟报仇。”
谢珩没有立刻回应此话，只让影四给他们安排个住处，先安顿下来再说以后的话。
反正吴家的房子，他们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
雨下了一整夜，清晨的空气都还带着几分水汽，姜清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谢珩圈在怀里，耳朵别被他轻轻捂住，怪不得睡着后没怎么听见雷声。
姜清心中一暖，见谢珩还没有醒也就乖乖躺着不动，生怕惊扰了他。
只是一声轻响还是惊动了谢珩，他瞬间睁开眼，影一在门口道：“主子。”
谢珩应了声：“等着。”
之后和姜清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起身，更衣后才让影一进屋说话。
影一前来，自然是有要事禀报。
“主子，吴家的房子被毁了，已成一片废墟。”
姜清惊讶道：“什么？”
“看起来是有人用内力从四面震倒的，应该是昨夜那些人。”
姜清道：“这边多数的房屋，都是用泥土做的墙，能毁掉不奇怪，只是他们为何那样做？”
谢珩思索一瞬：“应该是想激怒吴全和吴富，好让他们自投罗网。”
姜清心里叹息了声：“先不要告诉他们了，我怕接二连三的打击，他们会承受不住。”
影一点点头，随即又道：“据可靠消息，齐王已回王府。”
谢珩道：“他是该回来了……”
正说话间，影四匆忙而至，影一轻声道：“正事上不可无状。”
影四来不及说太多，只道：“出事了、出事了！”
姜清看着他：“什么事，你慢慢说。”
影四猛吸一口气：“我把荼凌打晕了。”
几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影四急切道：“玉先生至今未归，荼凌非要一个人去找，我害怕有什么圈套，所以把他打晕了赶紧来禀报。”
姜清顿时就坐不住，谢珩将他拦住：“先去荼凌那儿，问问他们昨夜行动时是怎么说的。”
影一和影四跟在后面，影一忍不住拍了下影四的头：“你下次说话直接说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