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刚烈蜷缩在火车的仓库角落,心脏还在因刚刚躲过检票员而剧烈跳动。他微微探起身,透过那满是污渍的车窗,紧张又好奇地向外张望。
火车缓缓启动,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似在诉说着未知的旅程。
朱刚烈悄悄走到仓库门口,透过门缝看去,空无一人,他慢慢走出仓库,沿着走廊来到车厢。
起初,窗外还是一片银白的世界,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像是被大自然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冷峻而肃穆。朱刚烈不禁裹紧身上那件单薄的衣服,回想起北方冰天雪地中自己的狼狈。
随着火车持续前行,景色开始悄然变化。山峦的雪线慢慢后退,露出了褐色的山体和星星点点的绿意。河流不再冰封,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在奏响春天的乐章。朱刚烈的眼睛越睁越大,满心都是对这奇妙变化的惊叹。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停靠在一个小站。站台上的人们不再穿着厚厚的棉袄。朱刚烈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他下意识地压低身子,躲进卫生间,害怕被检票员发现自己是个偷乘者。
火车再次启动,窗外的景色愈发葱郁。大片大片的绿色映入眼帘,田野里的庄稼茁壮成长,像是绿色的海洋,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波浪。远处的村庄错落有致,白墙黑瓦在绿树的映衬下,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又经过了几站,朱刚烈明显感觉到车厢里的温度逐渐升高。他松开领口的扣子,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南方的夜,黑得浓稠,星星在遥远的天际闪烁着微弱的光。一辆哐当哐当行驶的火车缓缓停靠在站台,昏黄的灯光将车身的影子拉得老长。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味、汗酸味,小小的朱刚烈铺着报纸蜷缩在过道口。看着大人们的腿在身边走来走去,心里又害怕又紧张。他已经躲在这儿很久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怕被乘务员发现。
火车停稳后,朱刚烈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爬起来卷好报纸,随着慢慢往车门移动的人群一起下车。往出站口走去,路上朱刚烈转身撒腿就走,瘦小的身影在站台的灯光下一闪而过。
他沿着轨道跑到车站的围墙边,抬头望着那堵围墙栏杠,咬了咬牙,双手扒住栏杠,努力往上攀爬,翻过去。
朱刚烈漫无目的地走着,夜色笼罩着他,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过道回响。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车站旁的小河边。河边散发着一股潮湿的腥味,混合着水草和泥土的气息。他找了个干燥点的地方,摘下几颗芭蕉叶,铺在地上,躺了下去。夜的河风一吹,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梦里,他回到了他的家乡,母亲笑着向他招手,可他怎么跑也跑不到她身边。
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像无数根热针直直地刺在朱刚烈的皮肤上,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点燃。他从睡梦中惊醒,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被阳光刺得睁不开。路边的芭蕉叶宽大而翠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一把把巨大的蒲扇,徒劳地试图为这燥热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记录着南方湿润气候,可朱刚烈无心欣赏这些。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脑海里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简单制作的渔具,又找来一根竹子当作鱼竿。接着,蹲在地上,小手费力地挖着泥土,寻找蚯蚓。泥土沾满了他的小手,指甲缝里也都是泥,可他毫不在意。挖到蚯蚓后,他来到河边,安静地坐下,眼睛紧紧盯着水面,等待着鱼儿上钩。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无比漫长,他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终于,浮漂动了一下,他兴奋地迅速提起鱼竿,一条小鱼在鱼钩上挣扎着。看着这条来之不易的鱼,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插下鱼竿,又找来一些干柴,火柴生起火,把鱼架在火上烤。边钓鱼边烤鱼,鱼在火上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烤鱼,趴在河边喝了几口水。吃饱喝足后,朱刚烈来到站台边的小镇。
街头巷尾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欢声笑语,尽情享受着这温暖的阳光。街边的店铺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热带水果,芒果金黄饱满,表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荔枝嫣红透亮,剥开后露出晶莹的果肉;菠萝蜜个头巨大,浓郁的甜香飘散在空气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朱刚烈站在街头,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在自己的家乡,可现在,自己却流浪在这遥远的地方,无依无靠。
朱刚烈在小镇上逛着,看到商店里的东西,他的眼神里满是渴望。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虽然一小叠钱,那是他好不容易抢到的,是他回家的路费,没到家前必须省吃俭用。他用这些钱买了一个小小的背包、一身便宜的换洗的衣服、一条洗脸的毛巾、一把牙刷和几块手帕。回到小河边,他迫不及待地跳进河里,把全身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衣服。望着水中的倒影,他发现自己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于是,他又回到小镇,找了个理发店,剃了个光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朱刚烈觉得好像精神了一些,不再像个流浪儿。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小镇上,等待着天黑。其实朱刚烈不知道的是,这里离他家乡很近了。再有几个小站,就是他家乡的站台。天渐渐黑了,朱刚烈回到小河边。又开始烤鱼,撒上刚买来的盐巴,那味道对他来说美味极了。他又跳进河里,喝了几口水,美美的游了个泳洗了个澡,洗完手帕,收好晒好的衣服放进背包。他坐在河边,望着远方,心中充满了对家的思念。虽然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在到处寻找他,也不知道回家的路会遇到什么,但此刻,回家是他唯一的信念,支撑着他继续前行,哪怕前路充满未知与艰辛 。
天越来越黑,朱刚烈回到车站边,翻过围墙,来到站台拐角躲着,静静的等待出站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