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双燕退下后,大姑娘便说太热想要歇晌。葡萄和石榴麻利地伺候着她睡下,待大姑娘睡熟以后,这二人又退到帘子外开始说着悄悄话。
床帘内,原本应该‘睡熟’了的大姑娘突然悄悄的睁开了眼。她维持着侧躺的动作静静的听了一番四周的动静,在确信不会有人贸然进来之后才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枕头下的荷包。
这个荷包正是双燕拿走又还回来的那个。
大姑娘叫双燕去送荷包,表面上是去打赏厨房里的妈妈,背地里,却是通过厨房采买的途径来和乔家公子互通书信。
虽然乔家见风使舵,在付家刚有出事的苗头时就已经摆出了要撇清关系的姿态,可让人意料之中的是,这位乔家公子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他不善言辞,只得用一封封逾距的书信剖白着自己的那颗真心。
大姑娘感怀于他的赤诚,却也悲观的预料到了一个人终究难以违抗家族的后果。
付迎麒眼含热泪地拒绝了他想要先斩后奏的决定,满怀深情的写了一封感怀命运弄人,恨不能与君同的回信以后,又私下里拜托他往北面送一封消息。
被寄予厚望的这封信没能顺利的去到他该去的那一处,在北上的半途中又突然被人截了个正着。
京城里,原本还老老实实蹲在天牢里的七皇子突然出口翻供,言说太子造反一事乃自己有意构陷,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无法逃脱,因此才幡然悔悟,希望陛下能念着往日的恩情能对自己网开一面。
七皇子认罪的行径一出,朝堂内原本还争论不休的各派立刻偃旗息鼓。两方人马都对于七皇子这识相的举动感到欣慰。支持太子一脉的赞赏于七皇子舍身入局,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来挽救这个无从辩解的死局。而反对太子的那一脉,则是认为以陛下对太子的感情,光凭如今的这个局面很难将太子扳倒。七皇子既是太子最忠实的追随者,也是太子最有力的左膀右臂。如今拉了七皇子下水,就如同断了太子一臂,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场买卖都稳赚不亏。
就在所有势力都达成一致的这个节骨眼上,高坐朝堂的这位陛下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将前来进言批判的大臣们全都劈头盖脸的斥责了一通,又心思活络的,以为陛下这是还顾念着父子间的亲情,于是有人趁机求情,试图来拍一拍天子的马屁。谁知不拍还好,一拍,原本还是面无表情的天子突然暴怒出声。他不顾身旁内侍的劝阻,一个劲儿地连摔了七八本奏折,待到火气略散一些后,又指着挑头的那几个骂道:“通敌叛国,乱臣贼子,你们也敢替他求情?难不成你们也是这么想的,认为朕德行有亏,不配高坐这个天子之位?”
地下的臣子们齐刷刷的磕头跪下,所有人都五体投地,低伏在地上齐声告罪。
怒火未消的天子甩袖而去,身后的内侍急忙跟上,一边追赶,一边例行地宣告着“退朝!”
大小内侍如潮水般追随者天子的脚步离去,待到大部队走到巷道交错之地时,一名身形瘦小的小内监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刻悄悄藏起,待所有人通行以后,又沿着小道偷偷的折往后宫的方向。
后宫里,还在禁足的荣安公主在听完小内监传来的消息后立马晕了过去。
身旁随侍的宫女们使出浑身气力终于将她唤醒,待她苏醒后,又急切的央求着要见太后一面。
待太后到来的同时,荣安公主就立刻赤足狂奔,不顾仪态地膝行至太后跟前,抱着她的腿哭嚎着:“太后娘娘,我叫人送去的,只是太子殿下在思念亡母之时所作的祭文。太子至纯至孝,绝不可能背地里咒骂陛下宠妾灭妻,有违人伦呐!”
太后虽不喜元后,但对于太子这个正统的接班人还是很重视的。
她知道太子秉性正直,也知道荣安公主所言非虚。只是如今陛下正是听不得劝解的时候,此时求情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太后安抚完荣安公主后认真思量了一番,决定围魏救赵,来一出曲线救国。
来到天子面前的太后丝毫不提为太子求情的事。她装作不知道朝堂上的消息,只是陪着天子喝了会儿茶水。等到天子面色有所和缓时,又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小七这孩子,哀家很是不喜。他这孩子眉眼轻浮,一看就是个会闯祸的模样。”
太后口中的小七,自然就是天子膝下的七皇子。
提及’眉眼’,天子也不经意间想起了当年那位姿容绝代却又红颜薄命的那位珍妃娘娘,也就是七皇子的生母。
七皇子的母妃当年也是位宠冠后宫的绝代美人,曾是陛下心中除了皇后之外最为宠爱的女子。
薄命红颜又是心头旧爱,天子心中一阵唏嘘过后,还是忍不住爱屋及乌,下令道:“七皇子胆小怯懦,又在天牢里受到惊吓,惊惧之中难免胡言乱语。太子谋逆一案他并未参与,是否有罪也要等太子归案以后再行定罪。即刻将他从天牢提出,押送至皇家别院内就医。若无传召,不可踏出别院半步。”
太后的一句闲谈使得七皇子逢凶化吉。他虽未能自由,但只要离开了天牢,就再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只要陛下一天不定他的罪,他就能有机会搜集证据,替太子洗脱冤屈。
七皇子这头赢得了好运,然而此时没能及时得到消息的付家那边可就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