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婧给韩喜英发了条消息,告诉她今天差不多就能拿到林纾泽的指纹。
她在副驾驶座上坐立不安,真希望是自己开的车,崔德霖开车太慢了,不过,她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今天她势在必得。
程长婧一点点的反应,林纾泽就会察觉到她的弱点,并加以利用,程长婧必须像对待其他犯罪嫌疑人一样接近他。他们有足够的间接证据能吓唬住林纾泽,让他开口,而她打算逼他放松警惕,犯下错误,暴露自己。
“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当他们走近林纾泽家的门口时,崔德霖问道。
“你先从张伟峰的消息说起,我接着跟他讲讲照片的事。”
程长婧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隐藏起来,她不能让林纾泽看到她的愤怒。
崔德霖按了三次门铃后,他才终于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一阵风吹过,带来一屋子的浓重酒味,伏特加的恶臭让程长婧差点呕吐出来。
林纾泽困惑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有消息了?”
“是有一些新情况。”崔德霖回答说。
“林旸睡了吗?”程长婧问。
“他在楼上看电视。”
“高雅兰呢?”
“她在客厅休息。”
“正好,她也应该听听这个信息。”
程长婧路过林纾泽身边,走进客厅时屏住了呼吸。
高雅兰从沙发上抬起头,眼神迷离,问道:“程警官?”
“你又乱吃什么药了吗?”
“没有,只是吃了些安眠药。”
高雅兰慢慢坐了起来,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已经有几天没洗澡了。
崔德霖看了程长婧一眼,然后看向厨房,柜台上摆满了空的外卖盒,水槽里有很多空的酒瓶。
程长婧握紧拳头,以免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崔德霖警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程长婧努力压抑自己快要释放的愤恨。
“是吗?他有关于是谁杀了我们女儿的消息吗?”
林纾泽从他旁边桌上的跟他不搭调的可爱卡通形状的陶瓷杯里喝了一大口什么东西。
“你们公司码头上的一些工人说你喜欢走紧急楼梯,还喜欢到处去散步,而且一去就是很久,”崔德霖说,“我们有搜查令,可以查看林茉莉和孙瑜失踪的那个周六的监控录像。”
林纾泽一动不动,说:“你们在上面是找不到我的。”
“也许是找不到,但是你已经跟我们撒了无数谎了,我们都不知道该相信你的哪句话了,”程长婧说,“另外,我听说你很喜欢拍照。”
林纾泽一直盯着她看,眼睛不曾离开过,说:“谁不喜欢呢?”
他们之间的气氛急剧紧张起来。
“我在聚会上被打晕的时候,你用宝丽来给我拍过照片吗?”程长婧特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她指望着林纾泽会因此而发火。
“你在说什么?”林纾泽在椅子上动了动,没有看她的眼睛。
“你拍了照片,拿给你的朋友看,还问他们想不想轮着来,不过姜明在别人之前赶到了我身边。”
他眼里露出轻蔑,语气戏谑地说:“谁跟你说了这么荒唐的故事?”
“姜明。”
“拉倒吧,程长婧,我问你,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林纾泽苦涩的笑声又激起了程长婧的一股怒火。
她想起穿着囚服的姜明,不知为何,他能够在不向她发泄怒火的情况下寻求正义,而她本就该受责备。
那个男人因为一项他没有犯的罪在监狱里度过了半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程长婧曾经信任这个坐在她面前的自傲的男人。
“也许我只是个试验品,看看混了酒精的摇头丸,效果是不是像人们一开始传的那么糟糕。”
“我从没碰过摇头丸。”
“那并不意味着你没有,”程长婧说,“那时候它查的还没有那么严。”
“你太过分了,”高雅兰尖锐的声音颤抖着,歇斯底里喊道,“你应该去找出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而不是被姜明的上诉案给缠住。我早就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程长婧怒视着她,说:“今年夏天,林纾泽在酒吧想搭讪林茉莉,他想给她拍些照片。”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高雅兰平淡地说,“我们也已经解决了。”
“你丈夫可是想搭讪一个十几岁的高中女孩儿,而你就这么解决了?”程长婧失语了。
程长婧本来希望能用林茉莉的事情来动摇高雅兰对林纾泽的信任。
她怎么能明明知道了却不告诉警察呢?
“他不知道她未成年,”高雅兰厉声说,“直到孙瑜在羽毛球训练后把她带到家里,他才知道她的名字,还有她是谁。”
“所以你才去了林茉莉家,”程长婧说,“想用钱堵住她的嘴。”
高雅兰瘦小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没错,我确实是想付钱让那个女孩儿闭嘴,当孙瑜把她带来家里的时候,纾泽吓坏了。我好不容易从他那里问出,他和一些同事喝了点酒,借着酒意才向她示好。他很怕她会说出去。”
“她没收钱?”
高雅兰摇了摇头,说:“她说为了孙瑜她不会乱说,会保持沉默的,而且她不想要钱。我告诉纾泽,如果他再干那样的事,我就离开他,拿走一切。”
“那汤亭亭呢?”崔德霖问。
“林纾泽向我承认他去过那家俱乐部,”高雅兰说,“他还说他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接触,而且她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在家。”
“不好意思,我现在并不能相信你的证词。”程长婧说。
“我才不在乎你相不相信,”高雅兰厉声说,“我只不过是在告诉你事实。”
“林旸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些照片的?”
“什么照片?”高雅兰瞥了一眼林纾泽,而他故意不看她。
“那些裸着体的女孩儿们的照片,”程长婧回答,“孙瑜的一个朋友说,林旸发现照片后,孙瑜跟他大吵了一架。”
“那女孩要么是在说谎,要么就是误解了孙瑜的意思,林旸没有发现任何照片。”
高雅兰又恢复了镇定,语气冷淡,平静得有些过分。
她是要拿这件事要挟林纾泽,用自己的方式去惩罚他,还是怕因为没有如实上报照片的事情而被起诉呢?
“我受够了被当作一个犯人来盘问,”林纾泽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说,“我有不在场证明,而你现在因为父母的事情被搞得心烦意乱,根本没办法再去想别的事情了。”
林纾泽的表情在刻意表现得很平静,但程长婧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绝望。
她正在触动他敏感的神经。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程长婧说,“明天一早,我们就会拿到搜查令,查你的财务记录,还有这所房子、你的办公室以及你拥有的任何其他财产。我们会紧紧地盯着你,直到你露出了马脚。”
林纾泽把桌子旁的超级大号的啤酒杯朝她扔过来,杯子砰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几块玻璃碎片。
“林茉莉有个秘密男友,这是你前几天告诉我的,”林纾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你有问过沈千翊关于她的事吗?我知道她暗恋他。”
“他已经被排除嫌疑了,”程长婧说,“你这是又想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吧,真可悲。”
“那就是别的什么人,林茉莉跟他闹掰了,还害得我们的女儿一起丢了性命。”
“林茉莉先死的,可能比孙瑜早死好几天,你的女儿被殴打后,扔在了冰箱里等死,她受到了巨大的折磨。”
程长婧不愿在高雅兰面前如此冷酷无情,但这个女人必须得清醒清醒。
她必须明白,保护林纾泽极有可能就是在保护杀害她女儿的凶手。
高雅兰的哭声几乎让程长婧心软得想去抱一抱她。
林纾泽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她,眼里闪着怒火,语气凶狠地说:“我希望你现在是真的满意了,程警官,你做什么事都不会学着含蓄点,净搞些戏剧性的场面。现在高雅兰又崩溃了。”
说完,他跺着脚走进了厨房。
“妈妈?”
楼梯上传来轻快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林旸转过拐角,他匆匆地跑到母亲身边。
“妈妈,怎么了?”林旸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高雅兰的身体因抽泣而不停颤抖着。
“妈妈?”小男孩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嗓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大声说道,“妈妈!”
高雅兰慢慢坐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从下巴滴落。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林旸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宝贝,妈妈因为姐姐的事情很难过。”
“我也是。”
她把额头抵在林旸的额头上,说道:“今天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到楼上露营呢?”
“好啊,”林旸瞥了一眼厨房,问道,“那爸爸呢?”
“别管他,今晚就我们俩。”高雅兰牵起他的手。
他们一离开房间,程长婧就向崔德霖点点头,然后走进厨房,林纾泽正坐在吧台那里,直接对着瓶子喝威士忌。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为受害者讨回公道。”程长婧说。
“那就找出是谁杀了孙瑜,因为我肯定没做。”
“哦,这你放心,我会的,”程长婧说,“在我查清你伤害过的每一个人的真相之前,我绝对不会罢手。”
“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呢?”
她可以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位置恰到好处的话,就能把他的完美鼻子打碎,然后朝他的腹股沟踢一脚,就能把他踢倒在地。
程长婧会以绝对的优势站在林纾泽上方,就像他可能对她父亲做的那样。
“我在说我的父母的案子,姜明是无辜的,杀害他们的凶手逍遥法外了快二十年了,但他的好日子不多了,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他轻蔑地看着她,像是在嘲讽她说道:“你真是疯了。”
“你是个性侵犯者,而这将是你最后一次侵犯女人。”
“现在立刻滚出我家。”
“没问题,不过,我很快就会再见到你的。”
她穿过厨房回到客厅,再走到门口的时候,瞥了一眼林纾泽刚刚坐过的椅子旁边的桌子。
崔德霖已经把摔碎的啤酒杯碎片装进了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