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转头看过去,就见一辆青色顶篷的两轮马车正在向她的方向快速靠近。
马车的样式非常普通,车架和车檐的风灯上都没有任何的标识,拉车的高头大马却是膘肥体壮。
林墨的眼睛一亮。
嘿,还真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这不就是现成的交通工具么,那还等什么,赶紧地蹭车啊!
车夫看着前面的界碑,歪头向马车内说了一句,“老爷,马上就进城了。”
马车里的正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八岁左右,高颧骨尖下巴,一脸刻薄相的瘦削男子。
他背靠在车厢壁上,双手交叠,放置在小腹前,阖着双眸,似乎是睡着了。
男子听到车夫的话之后,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车夫紧了紧缰绳,放慢了马车的车速,与林墨擦肩而过。
林墨双手用力一撑,从界碑上跳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就追上了马车。
她一个滑铲,就钻进了马车的底部,同时伸手扒住车架,利用手臂和腰腹的力量让身体悬空。
然后,两只脚分别顶住车架的两侧,像壁虎一样紧紧地扒住马车的底盘之后,进入了空间。
林墨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这一切只发生在三五秒之间。
马车上的人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只有拉车的马儿觉得身后的重量变沉了一瞬。
车辙印变深又变浅,一阵西北风吹过,一切痕迹都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此时,坐在马车主位上的瘦削男人慢悠悠地开口了。
“东升啊,刚刚咱们商量的那件事情,你这几日多点上心,务必检查妥当,千万不能耽误了程县令的大事儿。
只要把这件事儿办漂亮了,咱们的前程就有了。”
马车的侧面坐着一个浓眉大眼,长相周正的男子,二十七岁左右,他听到主位男子的嘱咐,赶紧躬身应是。
只是,他的身材有些圆润,肚腩凸出得有些明显。
在弯腰的时候,就会将肚子上的肥肉挤得更加凸出,颤颤巍巍地晃悠,显得有些滑稽。
“钱主簿,您放心。我的水平怎么样,您是也知道的,谁也甭想从账面上发现一点问题。
再说,这事儿都是做熟了的,不会出岔子的。您这次...是不是过于谨慎了?”
钱主簿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年轻男子。
直到将他盯得坐立难安,眼神闪烁,才重重地哼了一声。
“何旭,这件事可是关系着你的前途,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出了差错,我可保不住你。
轻则没了前途,重则丢了性命。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哼!”
何旭内心不由得暗骂,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妈的,让老子干着最脏的活儿,却抠抠搜搜的,只给老子分最少的钱。
竟然还想着出了事之后,拿老子去顶罪。
哼!钱荣你给我等着,你屁股底下的位子早晚是老子的。
到时候,老子要把你踩在脚底下,让你心甘情愿地叫爷爷。”
只是,何旭的面上却做出惶恐状,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钱大人,钱兄,是我失言了。您大人大量,莫要与我等这笨嘴拙舌的计较。”
他拍了拍胸脯,身上的肉也跟着颤了颤。
“钱兄,您放心,我唯您马首是瞻,一定会盯紧所有环节,绝不敢耽误钱兄您的大事。
只是,钱兄,嘿嘿,您这次若是高升了,可否带着在下一起走?”
何旭看到钱荣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耐,话锋陡然一转。
“其实,前途不打紧,我只是舍不得钱兄,我能有今天,全靠钱兄慧眼,一路提携。
所以,我希望能够一直待在钱兄您的手底下,为您效犬马之劳。
毕竟,很多事情,钱兄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是吧?”
钱荣看着一脸谄媚,好话不停地往外蹦的何旭,内心不由得暗自得意。
“果然是个没胆子的怂货,不情愿又怎样,炸刺又怎样,还不是只要给他稍微摆摆脸色,就能够轻轻松松地拿捏住他。”
钱荣仍旧板着脸,只是表情略微松了松。
“东升啊,我就知道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你就放心吧,你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是不会忘了你的。”
何旭面上喜形于色,对着钱荣拱了拱手,“以后还要仰仗县令大人,多多提携。”
钱荣听到何旭叫他县令,虽然觉得有些逾矩,但是并没有阻止。
他自己也认为,待现任的程县令高升之后,整个县衙只有他的背景最为雄厚,没有人能够与他比肩。
县令这个位置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而且,此时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只能算是两人私下的玩笑而已。
何旭称呼他为县令,也只是为了巴结他,不过是提前几日更换了称呼,并不算什么大事。
因此,钱荣只是对着何旭矜持地点了点头,便阖上眼帘,不再出声。
何旭自然是看到了钱荣那洋洋得意,却又拼命压制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表情,便知道县令这个称呼骚到了钱荣的痒处,今天这一页算是彻底翻过去了。
何旭见此,也放松了下来,嘴角在钱荣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何旭对钱荣很是鄙夷,觉得他眼皮子太浅,只能看到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根本上不了台面。
真是白瞎了他背后的那棵大树!
他也阖上眼帘,眼珠在眼皮底下咕噜噜地乱转,心里默默吐槽。
“真是个蠢货,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几句好话就哄过去了。
等这件事办完了,老子摸清楚你们的底细,再多说点好话哄哄你,抓住你们的把柄,升官发财还不是轻而易举。”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车轮压过地面的轱辘声和马蹄踏过地面的哒哒声。
很快,马车在一侧的小城门前停了下来。
何旭撩开车帘,将他的脸露了出来。
守门的兵卒看到马车上是县衙的主簿和书吏,赶紧上前,一边行礼问好,一边挥手示意其他兵卒将城门打开。
“两位大人,请!”
何旭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
车夫扬起鞭子,甩了一个清脆的鞭花,马车开始缓缓地移动,很快就没入了城门甬道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