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县尉抱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下巴上的痣一抖一抖,“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老六便将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细细道来。
末了,他还将自己的猜测和对百味楼的怀疑也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张管事听完,只觉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扯着卢县尉的袍角,背着王老六,对卢县尉悄悄使眼色。
卢县尉耷拉着眼皮,不动声色,只轻轻地抬了抬脚,便将袍角从张管事的手中拽了出来。
他嗤笑一声,“王管事,你这说得也未免太过离奇了些,小说话本看多了吧。”
王老六只拧了拧眉,并未多说什么。
卢县尉见好就收,总要给赌坊的东家一个面子。
他抬了抬下巴,二十个捕快立即四散开去,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于是,摇摇欲坠的赌坊,又一次遭了殃。
捕快们在如同二哈拆家一般的粗暴搜检中,还真找到了一点遗漏的线索——小半个带着油脂的陶罐底,油脂里还粘附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灰烬。
捕快首领于东在灰烬里扒拉了一下,又意外发现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边缘焦糊的白色棉布。
于东捻了捻灰烬,又凑近闻了闻,没错,是麻油的味道!
果然是有人故意纵火!
他将证物拿给卢县尉看过,并汇报了搜查过程中的所有发现,才将证物小心放入木匣中,妥善保存起来。
一行人带着大包小包的所谓证物,又呼啦啦地离去了。
王老六眯着眼睛,盯着那顶忽忽悠悠的青布小轿,眼神晦暗不明。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一群不知所措的仆役,顿时怒气上涌。
“一个个的都傻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里收拾喽,都收拾干净,快点!”
仆役们缩了缩脖子,顿时四散忙碌起来。
王老六的眼前很快就清净下来。
他折回花厅,思考着该如何给主家上报此次事件。
王老六只觉得这次事件着实诡异,看似线头纷乱繁杂,抽到一半,却发现处处都是死结,根本找不到头绪。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焦头烂额,命不远矣。
而作为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林墨,此时正在城东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里,认真地挑选着小牛犊。
她并不知道别人在买牛的时候,对牛做了多少检查,哪种检查,才能挑选到聪明又健壮的牛犊。
林墨的挑选标准则要简单粗暴的多。
她首先挑选眼睛有神,干净漂亮,四肢修长的小牛犊。
最好是能拥有一双布灵布灵的卡姿兰大眼睛,大大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
待相中了外表之后,林墨再将一丝细微的灵力打入小牛犊的身体中,游走一圈便可知晓其身体的所有状况。
她很快就锁定了一公一母两头小牛犊。
在卖家的眼中,林墨只是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摸摸这头牛犊的耳朵,又拍拍那头牛犊的脑门,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墨就选定了两头小牛犊。
卖家起先不以为意,后来惊讶地发现,林墨挑中的这两头竟然属于他这里最好的一批。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仔细地看了林墨几眼。
嗯,眼神清澈,表情得意,分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钱多人傻的富家小公子。
大概,只是运气好一点吧?
卖家脸上堆满笑容,“小公子,不再多挑一挑了?我这里的好牛犊还多着呢。”
林墨双手环胸,倨傲地抬起下巴,“啧,不挑了,不挑了,眼睛疼,你这里,也就这两头长得还算漂亮,能入得了小爷的眼,剩下的都太丑了,小爷我看不上,看不上。”
“小公子,诚惠,白银五十两,包办所有文书手续。”
听到价格,林墨耷拉下眼角眉梢,下巴抬得更高了,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啧,掌柜的,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咋这么没眼色?谁出门逛街会在身上带一包重死人的银子?给小爷我换成金子。”
卖家脸上的笑更真诚了些,“小公子若是用金子,那只需八两金即可。”
似乎是林墨脸上的困惑表现得太明显,卖家接着道,
“小公子可能有所不知,金子稀罕又贵重,是远行千里的游商的最爱之物。
虽然官家那边一两金只能兑六两银,但是,私下里大家相互勾兑,还是能多换上一些的。
因而,用金结算,自是会便宜些。”
他一个清白的生意人,可不敢得罪这么一个能随意拿出金子的大客户,还得上赶着讨好一些呢。
林墨面上还稳得住,心里的小人已然抓狂。
她竟然又被那个卖青蛙的摊贩给欺骗了一次!
让他死得那么干脆,真是便宜他了!
林墨内心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诶?不对!
她怎么就能确定,眼前这个卖家告诉她的信息就一定是真实准确的呢?
看来,还是要多方打听一下才是。
林墨暗自磨了磨牙,她本来只想扮演一只小肥羊,为的是名正言顺地大肆买买买。
没想到,她还真成了一只被宰的小肥羊!
得,好歹也算是她的一个新人设吧!
林·冤大头·女团队长·墨表示:她要雪藏这个没眼色还傻乎乎的新生代团员——林肥羊!
直到林墨牵着两头小牛犊走出了集市,她还沉浸在“自己竟然真的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小肥羊”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于是,她决定再去劫个银窖,换换心情,走出悲伤。
她恍惚记得,卖蛙的摊贩曾经念叨过,城北赌坊和城南赌坊其实是一家。
那正好,一事不烦二主,目标就是城北赌坊了!
“......每一锭银子,都向我飞过来,全部是最好的相遇~~~”
林墨哼着歌,骑上心爱的小毛驴,哒哒哒哒,向着城北缓步走去。
咸蛋黄般的太阳的余晖轻柔地洒在林墨的身上,犹如给她披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轻纱,美丽而宁静。
林墨的身影越拉越长,又越来越小,渐渐融入到越来越暗淡的天色中。
三天后,城北赌坊意外失火,银窖被搬空,与城南赌坊如出一辙,全城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