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回羯国,怎么跑到朔国来了?”祝余疑惑地问。
“因为锦国对羯国严防死守,边关森严,我一路被送亲过来的时候,那都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燕舒一脸“你是不是当我傻”的表情看着祝余,“我要是直接从锦国跑回羯国,等于是自投罗网。
之前没有去锦国之前,我在羯国就听人说过,朔国的边塞看管得一点也不严,所以我也是想着试试看,如果能从朔国绕过去,那就好得多,大不了我绕开朔国都城便是了。”
祝余这回是真的没有忍住,当着燕舒的面便重重叹了一口气。
朔国的关隘把守松散的事情,果然是除了祝成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了!
燕舒这会儿也意识到祝余是朔王的女儿,自己这话说出来或多或少显得有点冒昧,赶忙打岔道:“不过可能这也是天意吧!
我要不是这么决定,也不会在半路上遇到你们。
说实话,我一个人偷偷摸摸做贼一样的,绕了不少的冤枉路,这一路上不光提心吊胆,还忍饥挨饿,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的是难过得要命。
我昨天晚上是这么多天以来,睡过的唯一的一宿好觉!”
祝余看着燕舒脸上还没有淡去的黑眼圈,知道这姑娘说得并不是虚言,其实她这一路想一想都知道滋味不会太好过。
哪怕是她这个过去在娘家并不是特别受宠爱的人都觉得难捱,羯国女子就算再怎么泼辣厉害,毕竟是羯王最疼爱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吃过这样的苦头。
说话的功夫,符箓在外面敲门,说是早饭已经送过来了,祝余开门把东西接进来,在桌上摆开。
自打祝余他们的身份在朔王府内公开了之后,王府的后厨就更是甩开了膀子超水平发挥,生怕怠慢了逍遥王和已经成了王妃的二小姐,今日送过来的早餐自然也是格外丰盛。
燕舒饿坏了,之前一路“逃亡”都是忍饥挨饿,前一天晚上又因为太累,昏睡过去,把晚饭都给错过了,这会儿她也不用祝余招呼,挑着自己看着顺眼的便径自吃了起来,丝毫不扭捏。
祝余一大早起来,又是割手腕,又是给祝凝下套,还被陆卿拉着学了几招,这会儿也饿了,看燕舒这么不拘泥,她也觉得很自在。
“不过,有一件事我有些不大明白。”两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祝余问燕舒,“我听说你父亲特别宠爱你,过去曾经为了给你招一个如意郎君,又是比武又是别的什么。
那既然你那么不想嫁给陆嶂,为什么你父亲还是替你接受了圣上的赐婚了呢?”
在祝余的认知里,自己父亲祝成是没有资格在赐婚这件事上与锦帝讨价还价的,毕竟朔国已经做了几十年的“乖宝宝”,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更没有那种实力与锦帝抗衡。
但是羯王不一样,羯王一直都是锦帝最大的对手,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如果羯王坚决不肯与锦国联姻,态度足够强硬,祝余也不觉得锦帝会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对羯国开战。
“爹爹他确实最疼我,”燕舒重重叹了一口气,“可是之前帮我招婿的时候,我始终都没有遇到合心意的好男儿,爹爹他也不愿意勉强我,就由着我这么一直拖拖拉拉,没有着急。
后来锦国的使者到羯国见我爹爹,提出了皇帝想要赐婚我跟他的儿子,最初爹爹他是不想答应的,但是那个使者让爹爹不要着急做决定,还是要考虑考虑结果的百姓。
爹爹发愁了很久,最后才来问我,愿不愿意嫁给锦国的皇子,虽然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但锦国人大多文弱,也不用担心会待我不好,而且全天下估计也找不到比锦国皇子身份更高贵的夫婿了。
最主要的是,我们羯国的百姓实在是太苦了,如果我嫁给皇帝的儿子,以后能让他待羯国好一些。
这么多年,锦国一直把我们围得死死的,看似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实际上除了朝廷赐的东西之外,别的什么也不许往羯国运,我们的百姓都是以游牧为主,不太懂得种菜种粮那些,就连布也只会织一些粗布,日子过的紧巴巴,吃得不好,穿得也不好。
遇到年景好的时候,水草丰茂,牛羊也都肥肥壮壮的,好歹也能吃肉吃到饱,万一遇到个年景不好,草都旱死了,那就连肉都不能管够儿吃。
所以爹爹就想,要是我嫁给了皇帝的儿子,这不就等于都是一家人了!那皇帝怎么也不至于对他的亲家这么绝情吧?哪怕允许朔国、锦国或者哪怕梵国,肯跟我们做些交易,买卖些东西,那也是好的呀。”
祝余之前倒是真的没有想到锦帝这么多年来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来防范着羯国东山再起的野心。
就像是没有办法猎杀一头狮子,又害怕这头狮子吃饱了以后会伤害到自己,便想办法把狮子围起来,让它饿不死又吃不饱,就这么一天天耗着,让狮子变得日渐虚弱。
祝余对这种治国的方式并不赞同,毕竟受苦的不止是羯王一个人,而是整个羯国不计其数的百姓。
如果说对付一头狮子,围困它,饿着它,活活把它饿死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但对方若是一个狮群呢?
逼急了反而容易生出事端来,到时候哪怕想要起势的不是羯王,而是另有其人,羯王也不一定能够平息,或者说,不一定愿意去平息了。
同时,她也忽然意识到锦帝给陆嶂安排的这一门赐婚,似乎也同样另有深意。
之前她觉得将羯国郡主赐婚给陆嶂,无异于如虎添翼,但陆卿并不赞同这个看法,认为有了另外一个强势的岳家之后,陆嶂夹在外家和岳家两个利益方的中间,会左右为难,形成一种制衡。
现在看来,陆卿是对的。
锦帝的赐婚,一方面算是安抚和拉拢羯王,让他考虑到姻亲和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不要有什么非分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在阻止鄢国公和陆嶂更深的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