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倒座房,严道心就又换上了那一副冷傲的模样,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守在门口的亲兵一看他们出来了,赶忙好奇地朝屋子里看看,见贾俊就那样直挺挺躺在木板床上,一动不动,胸口也不见起伏。
这无论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个活人会有的模样。
他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默默又把门给重新关严。
三个人回到院子里,一院子的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脸上有好奇,有期盼,有紧张,还有忐忑。
“神医,贾俊他……?”祝成朝三个人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到有人跟着,想一想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就算是那贾俊真的能被救活过来,也不可能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自己溜溜达达跟着他们回来。
“我已经尽力了,很可惜,无力回天。”严道心绷着脸,说得十分坦然,就好像先前信誓旦旦说一个人是生是死得由他来定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祝成一愣,觉得这事儿倒也算是意料之内,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贾俊娘子本来眼巴巴等着严道心带回好消息来,结果一听人是真的死了,没得救,顿时便一声哭嚎,两眼一翻就倒了过去,幸亏旁边两个孩子及时拉住了她,才让她没有摔得太惨。
祝余这会儿才看到,左长史已经被带过来了,这会儿正跪在院子中间,一张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看起来紧张极了。
祝成在问过严道心之后,又朝祝余和陆卿看了看,他总觉得这三个人方才应该是做了什么不方便当着外人面讲出来的事,与之前那仵作的结论有关。
但是现在人多眼杂,这话又不合适问,只能暂时先忍了下来。
于是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左长史:“所以你也承认今日的确来提举官的家中与他见过面喽?”
“王爷,卑职的确来过提举官家中,但并没有与他见面啊!
是他叫人送信儿去给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来说一说,我便来了,可是我真的没有见到他人!”
“他约你来,却不见你?”祝成觉得左长史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那我问你,你方才可有进了那间书房?”
左长史点点头:“回王爷,提举官的书房我倒是进去了。”
祝成冷笑:“所以,你的意思是,那贾俊也不说究竟为了什么,便叫人去请你过来。
你都不问清缘由就稀里糊涂来了,来到这里之后,到了书房里面去,却没看到贾俊的人影?”
“正是如此,王爷,卑职绝无半句虚言!我在那书房坐着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后来实在是事务缠身,没空在这里耽搁,我便回去了。
我出门的时候还遇到了那贾俊的娘子,我同她说我还有别的事,若是贾俊真有事,便去找我,我没空跟他在这里耽搁,让他莫要再戏耍我,我没那么多功夫跟他消磨!”
贾俊娘子哭着在一旁说:“王爷,您可要给我们家做主啊!
我回来的时候确实看到左长史温大人急急忙忙往外走,也的确同我说了那些话,可是紧接着我进了书房,就看到了我夫君已经死了!
温大人他分明是弄死了我夫君,然后才急急忙忙往外跑的!
看到我的时候说那一番话,不过是觉得我一个妇道人家好哄骗,想要把我给蒙过去罢了!”
“你你你——你这妇人为何如此恶毒!胡言乱语,诬陷好人!”温启明急得磕磕巴巴,惨白着一张脸,一个劲儿冒冷汗。
“我问问,你们家中是哪个下人今日去替贾俊传得话,帮他去请左长史过来的?”祝成问。
这会儿已经被全部都集中到院子里面的贾家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个主动站出来承认此事的都没有。
“回、回王爷……”贾家的管事战战兢兢道,“我今日不曾见过我家大人,也没有替他派人去请过左长史来家中。”
“所有下人都在此处了?”祝成问。
管事连忙应声答是。
“温大人,你来瞧瞧看,今日将你请来的那个人,可有在这里面?”祝成又对温启明说。
温启明赶忙转动起他那个因为慌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脖子,焦急地开始在那一群下人当中仔细辨认寻找起来。
兵器监提举官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家里的下人也没有那么老多,男女老少都算上,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十个八个人而已,并不需要看那么久就能都看得清清楚楚。
温启明把那几个下人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可还是没有能够找到那个去找自己的人,急得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流,把衣服领子都黏在了脖子上。
“我……我……是不是去寻我的那个人刚好出去了?”他喃喃地嘟囔,有些六神无主,慌了神,听那个语气就知道,这个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贾俊的弟弟跪在地上,一个头重重磕下去:“求王爷为我兄长做主!
温大人与我兄长素来没有什么交情,我兄长何故要无缘无故地去请温大人过来?
我们家上上下下都没有人知道我兄长叫谁去请温大人,只知道温大人突然造访,得知我兄长在书房之中,便径直去了,还说不让我们其他人跟着,也不叫下人去给送茶!”
“确有此事?”祝成冷冷看向温启明。
“确……确有此事……”温启明抖得好像打摆子一样,“可是,卑职真的是被贾俊请来的!
我的确是让下人不要跟着,可……可……可那也是因为……因为……”
温启明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肯说因为什么。
祝余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后面的答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看样子,温启明这一趟到贾家来,不论是不请自来,还是受人邀请,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就是这份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让他现在支支吾吾,有口难言。
估计是这话一旦当着祝成的面说明白了,即便是不死,也得扒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