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志远回到教室,两个女生还没醒。
屁股滚圆的朱春燕,胸部托在桌面上,鼓鼓囔囔的像被挤压的气球,这一幕落在钟志远眼里,仿佛看到《卿本佳人》里的叶玉卿在裸身打字。
这么联想,钟志远暗骂自己“流氓”,抬手轻扇脸颊,试图将脑海中那不雅的画面驱赶出去。
伴着说话声,陆续进来了同学,朱春燕和钟秋虹也醒了,揉着惺忪的眼。
钟志远的记忆开了闸似的,排山倒海般涌进,前世今生,相互融合,一时百感交集。
朱春燕是副班长,班上她数学最好,后来嫁了个澳洲人,被骗到澳洲乡下,做了个农民,还被家暴,很是凄惨。钟秋虹语文不错,后来进了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做到办公室主任,酒量是个谜。
肖筱樱白白胖胖的,夏天一抬胳膊总会露出又白又肥的肚子,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徐亚芳是劳动委员,别看现在不起眼,日后竟成了大姐大,班上的同学会都是她一手包办。
又矮又胖的李玉,谁会想到日后竟瘦得脱了相,见面根本不认得。
朱阿福长得五大三粗,像块宽与高相等的厚实门板,老爱出汗。钟志远没来之前成绩在男生中排第一,自钟志远插班进来,就没他什么事了,很是嫉妒他。作为班长,似乎只是“起立”的工具人,再无别用。
看着程梅清纯的脸,曾经多么美好的记忆是属于她的。
冬天的一个晚上,钟志远一个人困在教室,天黑黑,下起了雨雪。
孤独无助的凄苦中,程梅送来了一把伞,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还滞留在教室的。
可惜钟志远在日记里写到并不喜欢她,而她偷看了日记,以至反目成仇。
唉,少女的心二月的天,后来她一直贬低钟志远,囿于那份美好,钟志远从不跟她计较。
张亚男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身材高挑,瓜子脸,锥下巴,戴副厚厚的眼镜,宽扁的屁股是她的特征,班上总分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英语最好,后来去了外省的一个城市,在政府机关工作到退休。
肖爱萍名字像女生,却是个黝黑的男生,两条结实的大长腿,是个运动健将。
陈平和佟生都跟钟志远走得近,陈平声音尖细,咋咋呼呼的,绰号“女娃子”,毕业后再无消息,谁都联系不上他,人间蒸发了似的。佟生面相憨厚,心眼其实挺多的。
看到柳萍甜美的模样,钟志远心里泛起久远的遗憾,曾经这个女孩是那样多情地暗恋着自己。
高三后半学期,柳萍总是紧随着钟志远第二个到校,手里总拿着早点,甜甜地说吃不完,问钟志远吃不吃,钟志远却从未接受。毕业后的暑假里,柳萍跟着钟志远一伙子满城的跑,总笑嘻嘻地说喜欢坐他的车。钟志远去上大学后,柳萍不断的写信,信里总夹着照片,可惜钟志远从未意识到那是爱的暗示。
柳萍不是不漂亮,相反,柳萍白白净净,身材丰腴,眼睛大大的。钟志远曾经思忖过,得出的结论是,一半是天意,一半是因为那时候自己被何田田俘获了。
何田田是个皮肤白皙脸蛋圆圆的女生,这时候钟志远对她的印象除了学习用功外,没别的,她和张亚男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不是你总分第一就是我总分第一,好像从无旁落他人,她的政治学得最好。钟志远和她在校期间从无交集,但是高考之后,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高考后,何田田通过佟生捎话,请钟志远去她家作客,自那之后,就常一起结伴游遍了赣州城。在一个雨夜,两人被困在钟志远大哥租的屋子里。那夜雨好大,屋子漏雨,正好在床的位置,两个人用能接水的东西放在床上漏雨的地方,然后坐在椅子上,听着雨声。黑暗里,心都在嘭嘭跳,不知什么时候钟志远坐在了何田田的腿上,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嘴唇寻找着嘴唇,就这样,一直亲吻,少女的体香阵阵传进钟志远的鼻子,像荷花清雅的香气。这一夜,何田田坐在椅子上,钟志远坐在她腿上,相拥着,亲吻着,一分一秒都没有离开过,第二日,两个人的嘴唇都麻木了。
最难忘大一暑假,在何田田上学的城市,两个人在雷暴雨里相拥着,任雨水狂暴地打在身上,昂昂然阔步前行,风声雨声里高歌:同苦与甘,谁管甘苦知多少,如今身边有你,同勉赴危难,仍共照料!
想到这一幕,钟志远眼眶里泪水滚动,鼻子发酸。
爱情起初都是美好纯洁的,怎么后来就变了呢?
黄亚美进来了,钟志远心下一耸,这个白白胖胖很?实的女生,记忆都是模糊的,钟志远有点怪异的感觉,可是说不清。
李文革,晃晃悠悠地进来,他在三十年同学聚会后第二年就走了。
赵斐刚进门,钟志远就笑了。他今天,不~,对,就是今天,2024年11月27日,他去机场就是为和她会合,一起飞巴厘岛。他向她使了个飞眼,她却看都没看他。钟志远心里乐得不行,此时的赵斐,白皙的皮肤,短短的头发,小小的脸,飘着栀子花的香。现在互不关情,谁成想十年后,他们结了一段情缘,那时候她出落成全班最具气质的美妇。
钟志远的脑海里全是两个人旖旎的画面。回想十年后他们的首次见面,自己紧张得一直嚼口香糖,而她大热天的双手冰凉。那天她穿着藕色的旗袍白色的高跟鞋,苗条曼妙的身材,白晰滑嫩的肌肤,微红着脸,眼里满是羞涩。他一直记得她哀怨的叹息:怎么不早来。
想到这,钟志远不由的叹了口气。
一个个同学都进了教室,钟志远就像看电影一样回放着同学们的后世今生,自己的前因后果,心里唏嘘不已,一时恍然,人生莫测,世事无常,在这一幕里演绎得淋漓尽致。
联想到自己的重生,心想,今世,谁会乱了谁的芳华?谁又会惊艳了谁的流年?
周松一屁股坐在钟志远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腰上,将钟志远打醒。这个同桌有些虎,虽然看上去脸皮白净,一头自然卷的头发。
上课铃响,班主任、政治课老师谢老师笑吟吟地走上讲台。
“上课!”
“起立!”
“坐下!”
简单的仪式,钟志远却新鲜感满满,假模假式,一本正经地坐着听课。
“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短发齐肩、个子矮矮、很是干练的谢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钟志远脑海里就响起一句话“q切烦哦”,历史会重演吗?
他十分期待地等着。
“q切烦”是赣州话“有没有吃饭”的意思。赣州话“吃”音“切”,“饭”音“烦”,q是“有没有”的意思。
果然,讲到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可以转化时,谢老师可能自己都觉得接下来的话会很有趣,用压抑着笑的声音朗声道:“在赣州,大家早上见面问一声‘q切烦哦’是不是很正常啊?可是,如果换在天安门广场,你对着大家喊一声‘q切烦哦’,是不是就很好笑?这就说明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可以相互转化。”
同学们在谢老师提高音量喊“q切烦哦”时,已经大笑不止。
前世每次来到天安门广场,钟志远都会在心里大喊一声“q切烦哦”。
有些人有些事,很平常,却会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