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到了我那里我让你们吃个够。”老流浪汉道。
随后跟着他拐了几个弯,又下了一道往更深处走的梯子再拐一次,于一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位置,算是抵达了他的“家”。
这个以前应该是个配电室的所在现在还能看到大片固定在墙上的老式机械仪表,上面的灰尘厚到能有三尺多,而周围则全是生活物品,其中最多的就是吃光了的罐头盒。
老流浪汉走到最里面,抱出来至少几十听尚未开封的新罐头堆在众人面前,笑着道:
“吃吧!虽然只有一种口味,但真的很顶饿!”
水欢拿起其中一听,看了看生产日期后惊呼起来:
“上面写着1969年10月12日出厂,这早过期几十年了吧?!还能吃吗?!”
而接过话头做了解答的是项骜:
“这属于战备食品,保质期极长,通常在30-50年左右,虽说为了实现这么高的保质时间,里面放的防腐类添加剂很多,但应急的时候吃一点还是可以的。”
“对对对,还是这个小伙子懂行!”老流浪汉赞道。
不过他嘴上这么说,行动上表现的还是异常谨慎的,把每个人拿到手的细细检查一遍,发现的确没有开启痕迹,是从未启封的原装货后,这才放心抠住拉环将铅封揭掉。
每一个内都是填满了牛羊猪三种肉块,混合着被油脂泡透了的米饭以及脱水蔬菜。
“这个我有点吃不下,太腻了。”水欢蹙眉道。
“为了提供高能量在战时能快速填饱肚子的设计,的确不怎么好吃,我给你想想办法。”
王娅迪在一边冷哼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娇气呢,你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副市长千金,那些神经病也不会因为你爸是谁而对你手下留情。”
“你有毛病吧?这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喜欢吃你都吃了好了,小心拉肚子!”
项骜这次没有搭话,只是伸手对后者道:
“你的也拿来。”
看到自己有一样的待遇,王娅迪的火气总算小了一些,破天荒的没有反唇相讥。
而他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用铅封挡住大半,只留下下面一条缝,像沥水一样向外滤油。
一次又一次反复上好几遍,两个罐头里的液态油脂便基本被沥干了,然后又将它们放到通风口上;地下本就阴凉,又是华北山区的深秋季节,冷风的温度已经赶得上冰箱冷藏室的水平,而流体不停的吹过又大大加大了凝结过程,如此不过五分钟,表面的米饭和肉上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浮层。
用勺子将这一块挖掉,剩下的部分便可以吃了。
水欢试着尝了一口,果然觉着爽口了很多,和方才能把嗓子糊住的口感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你真行啊,怎么想到的这种方法?”小姑娘道。
“小学父母经常下午不到饭点就得去上夜班,我一个人在家饿了做点吃的,最常做的便是蛋炒饭;但刚开始不熟练,不知道油得加多少,经常加多了弄的很腻,倒了又可惜,最后发现放进冰箱里能迫使油层集中在表面,去掉后口感会大有改观,所以就记住了。”项骜道。
“你每次说这些经历的时候,我都是既心疼又佩服。”王娅迪边吃边道。
“这有什么好心疼佩服的,至少比那些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两次的留守儿童强多了;况且这种生活我也没过几年。”
“你这点我也很喜欢,永远乐观。”
“乐观谈不上,只是想得开。”
看众人差不多都吃饱喝足了,项骜又转向了老流浪汉,道:
“很感谢你款待,但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猜你一定想问这些罐头是哪里来的,还有我说我知道一些那些人的来历的事,对吧?”
“嗯。”
“罐头呢,是这里原本就有的,我估摸着大概是建造完毕后储存进来结果没用上人又走了,荒废之后一直留存至今。
总量非常大,我进去看过一次,码放的和座小山一样高,要我一个人吃的话,吃到死也吃不完。
而那些人也是靠吃这个生活,吃腻了偶尔也会出去采点野果什么的,不过那仅限于在春夏季节,现在是不行了。”
“他们让你吃?”
“当然不让,这些全是我趁没人的时候偷出来了;这帮脑袋坏了的王八蛋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
老流浪汉说到这里得意的笑了起来。
“那再说说他们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得从5年前说起,仓山附近有一家大型精神病院你们知道吧?”
项骜等人对这一片不算熟悉,作为在这里任职甚久的工作人员则是门儿清,便接话道:
“听过,据说规模大得很;好像是一家专门收容有重度伤人甚至是杀人前科的病人而建造的。我来的第一天便听同事说过,说那里管理模式比监狱还严格,每天连放风时间都没有,天一亮吃了药就给捆床上。”
“嗯,是那个地方。这家医院历史悠久,在仓山的这个属于总院,在另外俩地儿还有分院;而总院开办历史得有三十多年了,直到5年前的那场事故。”
“什么事故?”
“一场火灾。”
工作人员思索了一会儿,遂道:
“我想起来了,貌似是有这么回事,但具体的我不了解。”
“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但听人说过一些始末缘由;大概就是有一个精神病和老汉儿我是同行,都是‘月亮门儿’的——”
这话没说完,水欢做举手提问状,并道:
“不好意思大爷,打断你一下,什么叫‘月亮门儿’?都是乞丐吗?我只知道乞丐凑一块是丐帮,没听说还和月亮有关系的呀。”
老流浪汉闻言一笑,看向四周,道:
“漂亮丫头有不懂的,我把机会留给你们这些小伙子,有谁知道吗?”
赵佗第一个回答:
“社会上的事情那必须得问骜哥,这里面没有他不懂的道道儿。”
随后水欢看过去,他便很自然的接过话头:
“就是小偷,这是过去跑江湖的对这一行当的统称。”
“那有什么讲究吗?为什么这么叫?”
“因为月亮只有晚上才出来,而行窃之事当然最好要选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干,大白天的做是不是风险更高?所以能代表黑夜的月亮,便成了他们的代名词。
就和‘梁上君子’一样,是一种很形象的形容。”
水欢听的连连点头,说了句:“又长知识了”后再道:
“那大爷您继续说。”
“这个精神病因为偷东西吧被抓住过好多次,但因为有这个当挡箭牌,所以也蹲不了大狱,按照那些衙门口儿的说法叫什么‘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还是什么的;反正抓了放了抓,没完没了,最后只能关到专门医院里去。
有一次一个烟瘾很大的大夫来监督他吃药,这家伙以此为机偷走了那人的打火机,然后晚上就用这个把床单给点了;当天风还特别大,火势蔓延的特别快,彼时也没有啥自动灭火器之类的高级玩意儿,连个手动灭火器都配不齐,所以等消防队赶来时整栋楼已经全烧起来了。
院方则矛盾的很,开门吧里面的病人个顶个的危险,跑了怎么办?不开门把病号烧死在里面可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最后毕竟人命关天,还是开门了,于是乎成了一群疯子的狂欢,不管轻重跑了个干净,根本拦不住。
事后医院和警察配合到处抓,一千多基本全抓回来了,唯独有8个人没找回来,直到那里不干了也没找回来。”
项骜听到这里道:
“那8个,正是在这里杀人的,对吗?”
“对喽,是这么回事。”
“我们干掉了三个,外面推人的有四个,说明这里还有一个,是不是?”
“嗯,剩下的这个是最难对付的,你们一会儿想出去,必须过他那关,因为他就堵在这一段唯一的进出口,是这帮疯子的‘看门狗’,生猛的很。”
“我也有个问题。”余杭道。
“你说。”老流浪汉道。
“这里的灯能亮着,是谁在维持?难道也是这几个疯子?”
“是的,这套地下设施里被抛弃时已经安装了完备的发电机,也有不少燃油储存;8人过来之后鼓捣了一阵竟然让它重新运作了起来,也是挺厉害的。”
“精神病还能干这事呢?不可思议。”水欢道。
“小丫头,这么说便是你想窄了;他们是疯了,不是傻了,里面有一个懂点电工技术的,所以这理论知识不缺的。”
“大爷,坦率的讲以您的谈吐,可不像个流浪半生的人。”项骜道。
“嗨,我靠着一双铁脚板天南海北哪里没去过?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而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那懂点事理也不奇怪的,对吧?”
这边知道他这是不想说实话的托词,但说不说是人家的自由,因此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是话锋一转,道:
“大爷,我有个请求,不知道您方便吗?”
“我知道,是不是想把伤员放在这里暂时避一避?”
项骜点头,那边笑着继续道:
“这个好说,我跟着你们的时候就发现里面有几个是不太行了,继续走下去真碰上了那个开门的,只能拖后腿,不如先过去打开通路,出去了再接人也不迟。”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