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止若有所思:“感觉是一段很虐的故事。”
常洛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声:“你话本看多了吧?”
溪云止:“……”
无极宗大师兄,在外人眼里有勇有谋,光风霁月,行侠仗义。
但背地里却是……
一个身体不太好,还总爱偷吃,偷看话本的小屁孩。
大师兄的师尊,也就是七长老,在两年前便死了,此后他便一个人独自生活。
顾双闻时常会关照他,给予他最好的待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溪云止表面上仍旧温润如玉,笑若春风,可却日夜承受着丧师之痛。
直至今日,也不知有没有走出来。
谢无澜轻颤着睫翼抬眸,看向江挽。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挽疑惑地歪了歪头。
“在聊南海,你要是感兴趣,我也可以和你说说。”
江挽微怔。
随即反应过来,谢无澜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她轻咳了声,弯了弯唇:“有空再说吧。”
谢无澜没再说话。
江挽哪儿会不知道,谢无澜未曾去过南海,又能了解多少呢?
溪云止的目光落到了江挽身上,微微一笑:“这位便是小师妹吧。”
“长得果真如顾宗主所说般漂亮。”
江挽:“……?”
常洛一愣。
江挽尬笑了两声:“过奖过奖,师兄也挺帅的。”
溪云止脸颊罕见的红了红。
江挽悄悄凑到常洛身边询问:“师姐,我听宋初年说……”
此处省略一万字……
半晌。
常洛陡然暴走,她猛地拔出腰间的剑,径直飞向宋初年。
剑气瞬间扫荡而出,顷刻间覆盖演武场。
溪云止默默转身,口中轻叹:“危矣,危矣。”
“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常洛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给我接招!”
正乐呵啃着香蕉的宋初年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丢下香蕉拔腿就跑,崩溃大喊:“师姐,我又做了什么啊?!”
江挽愣住。
师姐这性情……
还真是好生……率直啊。
陆长遥坐在摇椅上,发出了嘲笑的笑声。
溪云止微愣:“常洛师妹,这是怎么了……?”
江挽憋着笑:“没什么。”
她随即一本正经道:“师姐似乎经常这样。”
闻言,溪云止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也是。”
阿宓用神识敲了敲江挽。
江挽不耐:“干嘛?”
阿宓笑嘻嘻地说了声:“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
她并不理解阿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挽小步小步地挪到了谢无澜身边,询问:“对了,宋初年叫你过来做什么啊?”
谢无澜瞥了她一眼,勾唇:“你想知道?”
她点点头。
他语气平静:“我也不知道。”
江挽:“……”
一个两个的好像都有点病。
她低眸叹了口气,头顶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小师妹。”溪云止笑若春风:“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挽一愣,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了眼谢无澜:“我马上就回来。”
似乎是不放心,她又补了一句。
“你要走的话,走之前打个招呼。”
他微微颔首。
江挽随着溪云止来到了一处树荫底下。
阳光隔着树照过来,斑驳的光影在脚底下微微晃动。
细碎的落叶纷纷扬扬洒落,风吹起簌簌的声音。
溪云止脸庞浸着明媚而温和的光芒。
半晌,他轻声开口:“你的身上。”
“有护心镜。”
江挽愣住。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下一秒溪云止又疑惑问道:“难道顾宗主未曾与你说过?”
“师妹应当知晓护心镜是什么吧?”他柔声询问。
江挽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护心镜……
在她身上?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藏书楼内。
谢无澜问她:
“玉佩能觉醒器灵吗?”
“玉佩会有灵气吗?”
彼时江挽还问阿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阿宓却说不知道。
江挽在谢无澜的回忆里,得知他奉魔尊之命去寻护心镜。
可偏偏在遇到她之后,谢无澜便未曾去寻过。
再加上他曾几次亲口说出。
——我不会杀你,起码现在不会。
以及那日在万烛峰。
——当然是来杀你的。
江挽忽然感觉浑身血液冰冷。
半晌,她动了动唇:“知晓。”
溪云止叹了口气。
“护心镜,可助人飞升成神,可助死去之人重聚魂魄,获得新生。”他顿了顿:“除此之外,它坚如磐石,亦可抗下一次毁天灭地的攻击,护你心脉。”
“此神器,自一千年前仙魔大战遗落三界后,便惹得众生趋之若鹜。”
溪云止眸色浅淡,嗓音极尽温和,似乎在安抚她。
“师妹莫要害怕,这世间,没几个人知晓护心镜在你身上。”
江挽默了默。
谢无澜知道。
她本来也不知道的,但现在知道了。
溪云止俯身抬起她腰间玉佩,揣在手心端详了片刻。
他低声道:“的确是块好玉。”
“只是未曾想到,护心镜竟化作一枚玉戴在你身上。”
溪云止轻轻放下了玉佩,抬眼看着江挽,欲言又止。
江挽默默地问:“师兄还想说什么?”
他神情严肃:“护心镜在你身上的消息,不可被任何人知晓,你一定要藏好它。”
江挽微怔,随即点头:“我明白。”
溪云止神色划过一抹担忧:“若是消息传出……”
“天下,便会有无数人来杀你。”
她低眸,微微抬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护心镜……居然在她身上。
是她自出生起便带着的玉。
是陪伴了她小有一段时间的阿宓。
难怪它有灵力。
难怪它能施法。
原来这块玉,是个神器。
江挽忽然感觉自己活在刀刃上。
若说她先前不知晓还好,也不必担心那么多。
可眼下却是知晓了,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小命随时都有可能会没。
更何况,还有一个谢无澜。
她微微抿唇,抬眼看着溪云止,微微弯唇:“多谢师兄告诉我这些。”
“不过,这护心镜是何来历?”
闻言,溪云止微怔。
他略微沉思了片刻,勉强在脑海中拼凑出了一点信息。
“护心镜是千年前的一位仙族,寻遍三界山河才寻得的锻造之法,可惜,仍然缺一样材料。”溪云止光是想着,便觉得胸口窒息般的疼痛。
“那人便以身祭镜,废尽毕生修为,断去浑身经脉,献出血肉,才锻造出了护心镜。”
江挽一时哑然。
原来竟是如此……
阿宓在她脑海里瑟瑟发抖。
它弱弱出声:“宿主……”
江挽打断了它:“你先别说话,让我捋捋。”
锻造护心镜竟付出了如此代价,那究竟是什么能让那位仙族做到如此地步……?
谢无澜奉魔尊之命寻找护心镜,明知护心镜在她身上,却又迟迟不取。
取出护心镜,又要有什么代价?
护心镜……又为何会在江挽的身上?
她这才恍然发觉。
自己早在不知不觉当中,早已涉入了一千年前的局。
顾双闻一眼便认出了她是他的故人之子。
将她父亲的遗物——一枚戒指交给了她。
那枚戒指又有什么秘密?
为什么说只有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以及她的父母。
究竟因何而死?
是何身份?
两大神族遗脉是否与她父母有关?
她又是什么身份?
当年的仙魔大战,谁对谁错?
江挽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师父,又隐瞒了什么?
为何外出云游两年迟迟不归,难道……也在寻找护心镜?
江挽藏在袖下的拳头微微攥紧。
脑袋好乱……
她要怎样才能解开这些谜……?
依稀记得,自己下山的初衷,不过是来宗门大选碰碰运气。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却给她扯出这么一堆事。
“师妹,你不必过度忧虑,有无极宗护着你,这护心镜在你身上的消息,便不会泄露。”溪云止郑重地说。
江挽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她抬眼:“多谢师兄。”
若不是溪云止,江挽恐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知晓。
等知晓了,估计她的生命也快到头了。
溪云止微微一笑:“不必多谢。”
“常洛是个很好的师姐,初年虽顽皮了些,性情却也是坦率真挚。”他道:“宗门内的师兄弟都是很好的人。”
“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去求助。”溪云止顿了顿:“也可以来找我。”
江挽微微点头。
两人重新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谢无澜不知何时把宋初年的位置给霸占了,懒洋洋地躺在上面,双手抱臂假寐着。
她踌躇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江挽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
谢无澜缓缓掀起眼皮,眼眸漆黑而深沉。
她抿了抿唇:“我们要现在去练剑吗?”
“练剑?”他似乎有些诧异,低笑了声:“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江挽只盯着他:“练吗?”
半晌,他从椅子上起身,沿着太阳笼罩下的小路走去:“走吧。”
她跟在他身后,忽然回头。
江挽看向了溪云止的方向,声音稍微大了点:“大师兄,我和谢无澜先回去了,你和常洛师姐说一声,我明日再来找她!”
闻言,溪云止温和地笑笑:“好。”
谢无澜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反手召唤出不邪剑。
他微抬下巴:“上来吧。”
江挽迟疑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踩上了不邪剑。
脚下倏尔一晃,她心跳慌乱了一瞬,谢无澜连忙扶住她的手臂。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察觉到江挽似乎有话要说,便没再磨蹭,也上了飞剑,带着她一路冲上云霄,最后落在云梦山顶。
谢无澜收了飞剑,将不邪剑放到了海棠树下。
江挽站在原地,似乎有些紧张。
她其实很想问个清楚。
他应该……不至于杀她吧?
谢无澜却已经朝她走了过来,低眸看着她,眼底墨色化了几分,声线轻淡:“说吧,想问什么?”
江挽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