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上静悄悄。除去昏迷的人,其余还在默默消化着队长的讲话。谁也没有去陈钱贵那儿领钱。这下把蒲远江给和会计文发财给整不会了。要出事儿,三人对视一眼,赶紧去急救。良久,终于缓过来了,看来以后有好事得一个一个讲,不能一股脑儿往外全嘣出来,的确心脏受不了。一个小时后,社员们才领完钱,这下更兴奋了,三五成群在晒谷场上高谈阔论,直到天黑还意犹未尽。也是,劳动力强家里人口又多的家庭差不多领八九百块钱,在这个年代都可以盖个小二层,谁不兴奋?当然,如果蒲远山在这里还是要送他们仨字:“土包子”。
腊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小年过后,王主编的弟弟王学文带着司机大柱又来拉货了。这次是带着现金来的,直接过秤给钱,上次他们是来探路的,当然不会带钱,这年头可不太平,万一被抢了找谁说理去。关键这么多钱被抢了还可能有命吗?
最后一算账,番茄两万多斤,兔子五千多斤,一共一万六千多块钱,激动得社员又有几个晕了去。
照例请王主编弟弟和大柱吃一顿豆腐鱼,虽然早就听自己哥哥说过,但还是不知不觉吃撑了。大柱也吃撑了,但他和队长会计有说有笑,一点没不好意思。
第二天,看着码的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货物,王学文和大柱感觉太他妈的舒心了,以后无论多远都要来这里拉货。走出山沟,队长哥哥给大柱塞了十块钱的伙食费,给王学文二十块辛苦费。哈哈,这下四个人(还有会计)差点斩鸡头,烧黄纸,公路四人结义金兰。这尼玛差一点点就是一个月工资,搁谁谁不激动?当然,如果蒲远山在这里他一定会轻蔑地说:“这种结义金兰张飞不得干,关羽不得干,只有刘备会干”。
队长蒲远江也是说到做到,队里已经提前把十二月和一月的账目通过板报的形式公布了出来,居然连队长会计去省城吃饭住宿和这次给的辛苦费都体现出来了,看得社员们大为信服。最让大家伙高兴的是队里居然有两万块钱的结余。太多了,用不完,根本就用不完。
腊月二十六,队长宣布了春节前后安排。春节期间种植场,养殖场加班工分翻倍;除夕初一全队聚餐;初四正式上工。为什么除夕初一聚两天餐呢?因为有一头猪经过一个月的休养悄咪咪长到两百四十多斤,队长哥哥大为惊喜,当队长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肥的猪,虽然不能知道它的生日,但队长表示一定会记住它的祭日。
队长哥哥这一宣布,全队又沸腾了,特别是加班工分翻倍是什么鬼?结果就是养殖场为了加班差点打起来,最后一人只能加一天。今年真是又有钱又有闲,美得很。全队大小都缝新衣服,穿新鞋。鞭炮两毛钱一挂,一家都买十挂,从小年那天开始队里就没断鞭炮声,和硝烟味。
队里最苦逼最郁闷的人非蒲远山莫属。到现在他都还在给学生和老师上课。对的,你没听错,就是给学生和老师上课,一共二十九人,十九个学生,十个公社学校的初中老师。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
话说十二月底社员们领钱后,家里有初中生的家长和队长一起去公社学校育才中学补交学费,不光补交这学期,下学期的学费也一起交了。这下搞得学校既惊喜,又愧疚,还忒为难。惊喜的是这俩学期五百多块钱的学费收得真香,学校终于可以缓解一下。愧疚的是真的没有教他们一天啊,无功不受禄,这学费收的有点亏心。为难的是你们不来上学,估计交学费也就想拿一个毕业证,但没成绩啊,入不了档案,这不是逼着我们造假吗?哎,头痛。
最后校长出来解释,不来上学可以,但期末考试要来应付一下,大不了我叫老师给这十几个孩子闭眼改卷,假假的也要及格,大家面子都好看。而且明年也要参加毕业考试,但这个成绩就作不了假,因为是全县统一考试。
队长哥哥和众家长潇洒一挥手,没问题,没问题,校长你说咋办就咋办。放心,一月二十日我们队十九个孩子会一个不落地来参加期末考试的,但是他们都只参加初三的期末考试,初一初二不参加哈。
校长听得直皱眉,这些家长也太急功近利,不负责任了。娃娃还是要多读点书才好,不然即使招工进厂也会吃亏的。他以为队长找到了关系可以让这批孩子进厂,但必须要有初中毕业证。虽然也乐得成全,但并不认同。
可是事情就坏在这次考试上,虽然蒲远山三番两次学生们悠着点,要学会藏拙,要低调。可是这些砍脑壳的背时学生早早做完就交卷子,除了语文其他基本四十分钟交卷,特别是外语只十分钟就交卷了。拿他们的话来说,我也想悠着点儿,可实力不允许啊,实在是力不从心。太简单了,错不了,根本错不了。看见回村里那一张张嘚瑟的脸,蒲远山只想用鞋底掌给招呼过去。尼玛这都是些啥人,一点也不懂低调,以后不要说是我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