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薇低声笑道:“是啊,先生可还记得我在洛阳结识了一位朋友?我在她的房间里也看到过这样一台古筝。”
“那台古筝筝首也雕着一只飞禽,记不清是凤凰还是孔雀,但总归是其中之一。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台古筝有二十一根弦,每一根琴弦都能发出不同的声音。”
段书瑞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这台古筝买下,让店家送到鱼幼薇家中。但他知晓鱼幼薇一定会制止他,于是向身后的穿杨递了个眼色,又做了个口型。
穿杨看到他的口型,恍然大悟。他上前两步,走到鱼幼薇身边:“鱼姑娘,鄙人刚才进门时在地上看到一枚铜板,是你掉的吗?”
鱼幼薇脸色微变,摸出钱袋一看,发现果真少了一枚铜钱,当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于是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好穿杨!不愧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段书瑞松了一口气,找店家问了价格。店家报了一个数目,段书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么贵?你当我是冤大头呢?”
“公子,小人绝对不会诓骗您!”店家将他拉到古筝后面坐下,“您看看这木头!这可是上好的沉香木!您再看看这做工,要知道这可是出自长安最好的工匠之手!还有……”
段书瑞害怕他声音太大,将鱼幼薇吸引过来,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1000文不可能,500文如何?”他方才转了一圈,看到这里面的乐器都没有明码标价,便知道这店家居心不良,此时更是坚信他有宰客的嫌疑。
“公子,哪儿有您这么讲价的啊!”店家摆摆手,“500文?那我岂不是血本无归啊?”
段书瑞见他不同意,又心生一计:“店家,你可知我是谁?”
店家被他严肃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怎么?您是宰相家的公子?”这怎么看也不像啊!
“我可是今科省元!进士科一甲进士!若是让旁人知道我在您这儿买了东西……”段书瑞心一横,开始夸夸其谈。
店家打断他:“您的意思是您打算给我题一块牌匾,留在我店中,其余顾客一看便知您曾光顾过?”
“正是。”
店家的目光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个遍:“您是不是游过街?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段书瑞满意一笑,他又和店家交谈了两句,知道这笔生意自己做成了。他留下鱼幼薇家的地址,和店家约定好题字、付款和送货的时间,便徐徐走向门口。
门口,鱼幼薇两人还在躬身寻找着那枚不翼而飞的铜钱,段书瑞轻咳一声,二人这才直起身子,齐刷刷地回头望向他。
“幼薇,你们在找什么?”
“先生,我掉钱啦!”鱼幼薇苦着一张脸,“我掉了一枚铜钱,就让穿杨和我一起找,可怎么也找不到!”
段书瑞面不改色地说道:“不必找了,也许你不刻意寻找它,它反而会出现呢。”
鱼幼薇一愣:“可是……”
段书瑞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去:“走吧,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以及那怀抱的温度,鱼幼薇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胡乱应了一声“哦”,便由着他带自己往外走去。
别说,逛街还是挺有用的。当鱼幼薇溜达一圈返回家中,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时,感觉自己的灵感又回来了。她仔细查看了一下前面几篇文章,发现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患得患失。她总是担心着自己的文章能不能获得读者青睐,反而容易思维受限,束手束脚。这实在不利于后续情节的开展。
“这是我的故事,该当以我为主啊。”鱼幼薇撸起袖子,拿起毛笔,认真地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鱼母看到她房间里亮着灯,知道她在写作,没有出声惊扰她,而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将一碗元宵放到书桌旁边的一张小几上。
鱼幼薇的眼角余光早已瞟到母亲进来,她伸了个懒腰,将笔搁回笔架,偏头向鱼母一笑:“阿娘,您还没睡啊。”
鱼母淡然一笑:“瞧我,原本不想打扰到你,结果还是害你分神了。”
“您说的是什么话!您给我做了夜宵,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鱼幼薇捧起碗,舀起一个汤圆咬了一大口,被烫的直吐舌头,“呼哧呼哧”地吸着凉气。
看到她憨态可掬的样子,鱼母被逗笑了:“你慢点吃,这元宵是糯米做的,我怕你吃多了不消化,这才只煮了六个。”
鱼幼薇笑盈盈地看着她,她的眉眼本就生的精致,此刻暖融融的灯光映在脸上,更显得她的面庞如梦如幻,娇美无匹。
“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鱼母笑道。
“我在盘算着多久能攒够开店的钱。”鱼幼薇凝望着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我的母亲不必帮人洗衣,能够做一些轻松的活儿。我希望我的母亲不用再看他人的脸色,能够有尊严地活着。”
她的目光是那样虔诚坚定,没有人能不在那样的目光下心旌动摇。鱼母直直地看着她,眼底泛起泪光。
鱼幼薇摩挲着母亲有些粗糙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她皮肤的褶皱,以及她手上经久不消的冻疮。窗外偶尔传来阵阵风声,似是在诉说着母亲这些年独自养活她的不易。
鱼母不太习惯她这温情的举动,轻轻挣脱了她的手,好奇地问道:“那你说说,大概多久能攒够?”
“快了,快的话今年年底应该就可以着手办理各项手续了。”鱼幼薇眼底一亮,信心满满地说道。
鱼母想说开店没这么容易,后面要操心的事还多着呢。但她看着女儿斗志昂扬的眼神,不忍心打消她的积极性,于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知道啦。但你一个人也不要太过操劳,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鱼幼薇笑着蹭蹭她的手:“女儿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