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聪带着段书瑞回到主簿办公的房间,只见里面有两套桌椅,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正是主簿办公的位置。
终于可以不用和一群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办公了!段书瑞在心里欢呼。
在走廊最里面还有一间屋子,里面有两排柜子,每个柜子都用铜锁锁着。
杜聪对段书瑞说:“后面那些都是重要的卷宗,钥匙在少卿大人手上,没有批条是不能打开的。我们处理好一个案子的卷宗,领了批条,再按照编号放进相应柜子里。”
说着,他又拿起桌上正在处理的卷宗,指点段书瑞物证卷宗怎么做、证人证词怎么做、官府结案的内容怎么整理……
段书瑞认认真真地听着,眼里充满对知识的渴望。
虽然说大理寺主簿在偌大的长安城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做的又是整理案件卷宗这样的琐事。但“在其位,谋其政”,自己又怎能尸位素餐呢?
看到段书瑞学习态度良好,杜聪总算对他有了一些好感。
他又介绍说,这里有一些打杂的侍从,负责打扫庭院、端茶递水等。衙门是包午饭的,官员可以吃公家的,也可以自带午饭。
段书瑞听杜聪介绍了一会儿,一个侍从进来禀告,说寺卿大人回来了,要见段书瑞。
“你先去吧。”杜聪摆摆手。
段书瑞谢过,跟着侍从往外走。一路上,他袍袖带风,步伐稳健。他知道高明哲一开始想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的爱徒。但无论何时,他都不想露怯,省得让别人轻贱了自己。
走了没有多久,就到了高明哲办公的屋子,屋里宽敞明亮,灯明几净,连桌椅都是雕花的黄花梨木,桌上还摆着两枚石核桃。
高明哲五十岁上下,脸上颀长的鹰钩鼻,让他的相貌显出一种机警之气;下颚周正且突出,表明他这个人具有顽强的毅力。他抿着唇,低下头看着一卷文书,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见到段书瑞过来,他抬起头:“我看过你的履历,你以前并没有在司法部门任职过。这次居然能通过笔试,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高明哲说道。
段书瑞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听着他说下去。
“你虽然熟读唐律,但缺乏处理案件的经验。往后的日子,要多听多学。”高明哲说道,“不要忘记你在面试时说过的话。”
段书瑞认真说道:“下官不会忘的。”
“嗯,你出去吧。有不懂的可以请教杜聪,他若是讲不清楚,你便来找我。”
段书瑞恭敬地鞠了一躬,慢慢退出去。他本来以为高明哲会借机发作自己,没想到他如此明事理,一看就是个知人善用的上司。
他在大理寺入职的第一天,还是过得很充实、愉快的。
虽然工作确实琐碎,但他还在新鲜期,也不觉得难熬。而且整理卷宗,还能接触到各种匪夷所思、曲折离奇的案子。
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实习期已过,现在不能“上一休一”,上十天班才能休息一天。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对着案牍,他偶尔也会觉得疲惫不堪。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中午,不少仆从提着篮子,来给官员们送饭来了。
像寺卿、少卿那些长官们,自然是有家里仆人送饭的。穿杨和曹阿三都自告奋勇要给段书瑞送饭,被他以“想先尝尝工作餐”为理由拒绝了。
段书瑞看着眼前的工作餐,荤素搭配,看着还挺有营养的!只是这菜叶为什么这么黄、肉看上去怎么黑乎乎的?
他闭着眼,横下心,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咀嚼,顿时感觉自己的味觉神经被狠狠蹂躏了一番。这白菜为什么油腻腻的,肉吃起来又柴又咸?难道衙门的油和盐都不要钱吗?
他皱了皱眉,费劲地将其咽下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想念许久未见的“白人饭”了。别的不说,至少它清淡啊!
看着段书瑞一脸苦相地扒着饭,杜聪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这里的菜式来来回回就这几样,你多吃几个月,也就习惯了。”
段书瑞:……
他怎么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心酸呢?
段书瑞吃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饭,拿手帕擦干净嘴,这才说道:“我对饭菜没什么高要求,只要能饱腹就可以了。”
杜聪点了点头,颇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他本来以为段书瑞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没想到他在生活上如此朴实。
然后一周后,杜聪就看到曹阿三每日风雨无阻地给他送饭。
他瞠目结舌道:“你、你不是说你不在乎饭菜口味,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吗?”
段书瑞惆怅道:“我是不在乎,可我家这位小兄弟在乎啊。他们几个都觉得我瘦了,这不想着做点好菜给我补补吗。”
说着,他揭开食盒盖子,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杜聪看着他食盒里色泽鲜亮、荤素搭配的饭菜,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段书瑞在心里偷笑,夹了一根鸡腿放到他碗里:“两根鸡腿我实在吃不完,就请杜大人帮我分担一根吧。”
杜聪颇为高冷地受了他这根鸡腿,心里开始对这小子改观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
日子像流水一般过去,这天段书瑞刻意没有骑马,选择走路回家。
他在途中买了几个茶饼,打算带给鱼幼薇让她“练练手”。
鱼幼薇和鱼母仍住在平康坊,这里的巷子弯弯绕绕的,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走进死胡同。
段书瑞低着头走路,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他惊诧地抬头,只见一块红色的手帕向他兜头飞来。
“哧——!”他眼疾手快地截住了帕子,没有让它直接盖在自己脸上,也没让它掉在地上。
他神色淡淡地看向前方,只见两个女子步履匆匆地赶来。
“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一个身着绿裙的女子从他手中接过手帕,歉意地说道。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段书瑞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
“清漪?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