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淑妃不知道这个初次相处的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归不简单就是了,从昨日那一眼中她就发现她这个儿子不是个愚蠢的。
护甲划过桌面,她又看向另一个急得快要跳起来的儿子。
心说只不过才一天,两人的感情就变得这么好了,这就是双胞胎吗?
即使多年未见,再次重逢依然会激发内心的亲情。
如果她是寻常人家的妇人,她会欣喜于有这么一对聪慧过于常人的儿子。
可惜她不是。
云淑妃看向笑起来张扬肆意的红衣少年,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记得曲昭珩小时候也是这样笑的,只是渐渐的他不笑了,那张脸的神情愈发稀少。
身旁人轻轻碰了她一下,云淑妃回神后讽刺一笑,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何必再想。
“高嬷嬷,你去给他倒茶。”
茶水娴雅宫有的是,我倒要看看你要搞什么。
燕澄表示自己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只是有人不愿意他喝。
“别喝了。”
七皇子不顾礼数,过来打翻那杯茶,两人的衣衫都湿了些许。
云淑妃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兄弟在玩什么花样。
“吐出来!”七皇子严肃地捧着燕澄的脸捏来捏去,“不是和你说了不要随便吃喝东西吗?”
七皇子气到胃疼,完全不顾这里是娴雅宫,上首坐着他们的母妃。
余光注意到上首的女人神情狐疑,脸蛋被挤变形的燕澄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用含糊的声音说道:“咽下去了,吐不出来。”
“必须吐出来!”
“不太行,没那个感觉。”
七皇子:……
七皇子冷冰冰地往上面瞥了一眼,嗅了嗅染湿的衣袖,眉头蹙了蹙,拉着燕澄的手就往外走。
“走。”
右手被另一只热乎乎的手包裹着,似有暖乎乎的热量从手心传至心口,燕澄顺从地跟在同胞兄弟身后。
走至门口猝然回眸,却见上首的女人单手托着脸颊斜靠在那里,她的面容美丽,衣衫华美,远远看去就像一幅美好的画卷。
只是这幅单调的画卷中唯有她一人,难免显出有几分孤寂。
燕澄忽然就想问:值得吗?
为了那个没什么意思的位置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肆意利用。
消耗生命、消磨感情、消散热情,到最后即便站在最高处却也变得一无所有。
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娴雅宫外,七皇子让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赶紧去找太医,被燕澄阻止了。
“必须去找太医,我不放心。”七皇子恨铁不成钢道,“都告诉你不要吃喝娴雅宫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听?”
“别去。”
燕澄让自己身后的太监去拦人,两个太监无奈之下只能一边拉拉扯扯,一边看主子们商议出个什么结果。
七皇子很生气,心底掀翻了“弟弟很乖”的初印象,这弟弟哪里是很乖,明明就是特别不听话。
燕澄拉拉他的胳膊,放软嗓音:“放心,我真没事,我又不是傻,肯定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七皇子拒绝沟通,却也没甩开那只手,斜着眼睛看燕澄,那小眼神就像是在说“你不傻谁傻”。
燕澄靠近他,在他耳边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说:“我不会中毒。”
“怎么可能?”
正在虚假拉扯的两个太监听到七皇子嘴里冒出沙哑似鸭子叫声的质问,头顶冒出大大的感叹号。
眼里震惊,似是不解高贵冷艳的七皇子怎么会发出这种动静。
七皇子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问题,连忙闭上嘴,但脸却涨红得可爱。
“变声期?”
燕澄摸着自己的嗓子,想着自己和七皇子是一样的年龄,不由得苦了脸,七皇子都进入变声期了,那他也快了。
“咳咳。”
七皇子咳嗽两声,试探说了句话,发现声音又变回去,才放下提着的心。
伸手抓着燕澄的胳膊,也学着他刚才的动作靠他在耳边低声问:“什么叫不会中毒?”
热气刺激得耳根红了些许,燕澄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就是你想的那样。”
七皇子:……?
他想哪样了?
不等七皇子再问,燕澄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走啦走啦,在娴雅宫门口站着算什么事。”
七皇子被动行走,一贯活跃的大脑一时竟没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可能是他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亲近,诧异到思维停止活跃。
走了好远才反应过来,“你真没事?”
“没事没事。”
还喝得挺好呢。
“没骗我?”
“真的真的,我骗谁都不骗你。”
七皇子这才勉强相信燕澄,听说他要去缀霞宫,想了想也要跟着去。
虽然听说燕昭仪和弟弟以前是姑侄关系,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燕昭仪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且那孩子和弟弟是兄弟关系,而且还体弱多病。
万一燕昭仪一时想不开,觉得弟弟身体比自个孩子健康而仇视弟弟怎么办。
燕澄完全不知道七皇子这牵强的想法,想着七皇子一起去缀霞宫也行,正好让姑姑看看他们有多像。
两人并肩往缀霞宫而去,晨光撒在他们的脸庞上,显得光辉美丽又生机勃勃。
后面娴雅宫内,云淑妃把玩着茶杯,回想着方才七皇子那急切打翻茶杯的模样,唇角勾着。
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古怪。
什么时候起小七竟然防备起了她这个母妃?
难道她还会害了他不成?
“娘娘,老奴才回神,七殿下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怎么还不让八殿下喝茶呢?”
看着七皇子和八皇子的身影远去,高嬷嬷好似后知后觉意识到七皇子的反应太大了。
“他那是怀疑我给曲昭珵下毒呢。”云淑妃手指揉着太阳穴,“本宫是不想他活着,但也不至于在娴雅宫给他下毒。”
“他就算要死,也要和本宫没有半点瓜葛才行。”
高嬷嬷道:“七殿下是误会了娘娘,娘娘不如和七殿下好好说说。”
云淑妃嗤笑:“本宫说得话他哪能听进去啊?恐怕如今在他心里,本宫就是全天下最狠毒的女人。”
“罢了,叫人把下面的东西收拾收拾,我看着碍眼。”
云淑妃指向地上的那滩水和散开的碎瓷片,高嬷嬷看过去,笑了笑。
“娘娘,让老奴去收拾吧!老奴动一动,也让那些小姑娘休息休息。”
“去吧!”
云淑妃倒不在意这些,反正只要有人把碍眼的东西收拾掉就行。
高嬷嬷弯腰将碎瓷片一一捡起,又跪在地上擦干净茶水,然后洗净手重新回到云淑妃身边。
这时云淑妃正在闭目养神,并没有发现身旁有一双浑浊的眼瞳幽幽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