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相伴在城中悠然度过了大半日的时光。
待用完午膳,林熙禾才依照计划前往当铺,欲将那枚小巧宝石售卖出去。
此次她长了心眼儿,踏入当铺后,便坚定地开口索要一百一十两银子,且言明少了此数绝不售卖。
当铺的伙计接过宝石,仔细端详其成色,见这小姑娘态度决绝,毫无商量余地,一番权衡之后,终是点头应下,将宝石买了下来。
林熙禾怀揣着那一百两银票和十两碎银,踏出当铺的瞬间,只觉满心欢喜,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好陌生,好喜欢啊~
叶云帆本已带出些许银两,预备为林熙禾购置物品,然见她卖掉自家兄长所予宝石后,自觉此时拿出银两反倒显得唐突,便默默将其收起。
而后,两人穿梭于街市之间,精心挑选了些衣物、厚实的褥子以及各类可口的吃食。
直至傍晚时分,才在医馆附近与周婶子顺利会合,随后一同踏上归村之路。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早,待他们回到村里时,四下已然被黑暗笼罩,唯有点点星光与屋内透出的微弱灯火。
家中,纪濯早已将饭菜备好,只是,林熙禾归来之时,他仿若一尊木雕,独自静坐在饭桌之前,纹丝未动,亦未起身帮忙搬拿物件,那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分明昭示着他正在气头上。
林熙禾将买来的褥子置于床上,回首望向纪濯,只见他依旧僵坐在原地,宛如石像般冷峻。
目光落于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林熙禾心底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愫。
若不是因那莫名的任务,非得与纪濯有所牵扯,完成那所谓的第一阶段任务,她定然会远远避开纪濯,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可若日后真要与纪濯紧紧相连,那她也只能忍痛割舍与叶云帆的情谊,离他而去。
只是当下这尴尬境地,她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将来略作筹谋罢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将心底那一份愧疚暂且压下,不愿这气氛持续僵持。
“我回来晚了些,你若饿了,大可先自用膳,怎的还生起气来了?”言罢,林熙禾自那堆被褥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叫花鸡,鸡身包裹着泥土,触手却仍有余温。
“莫要愣着,快来帮忙将这土敲开,里面尚是热乎的呢。”
见纪濯仿若未闻,依旧不为所动,林熙禾无奈,只得抱鸡至院子里,寻了块石头,轻轻敲击,将叫花鸡外层的泥土剥落,而后裹着内里的荷叶,转身回屋。
林熙禾轻轻撤下一只鸡腿,置于纪濯碗中,缓声道:“我与他已然说清楚了。”
直至此刻,纪濯才缓缓将头转向林熙禾,目光中仍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为何如此晚归?”
纪濯独自在家时,脑海中尽是林熙禾在叶云帆面前那副温柔、娇羞模样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不断闪现。
他本以为,今日让林熙禾入城,林熙禾应能领会他的心意,岂料直至饭菜皆已备好,仍不见林熙禾归来。
这般情形,他心中怎能不气?
“还不是为了买这叫花鸡,烤了大半天才成,幸好我一路用被子裹着,不然此刻定是凉透了。快尝尝味道如何?”林熙禾语调轻柔,仿若春日微风,悉心哄劝着。
纪濯闻得那软糯甜美的声音,心中那股烦躁好似被春风吹散了些许,渐渐消散。
这才终于肯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林熙禾见纪濯已然消气,自己也悄然松了一口气,继而轻声说道:“你这饭菜都凉了,下次若是等我吃饭,莫要这般早盛出来。”
“好。”纪濯不假思索便应下了,“我去为你重新盛一碗。”
“不必了,这能吃。”
见纪濯如此和顺温良,林熙禾竟有些许不适,赶忙低垂下头,快速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心中暗自思忖,眼前这人怎的也不像书中所描述那般性格暴戾,为何后来会有那般转变。
“你可是在外面饿了一整天?怎的如此狼吞虎咽。”纪濯目光带着几分关切。
“没有呀,只是闻着这饭菜很香,便想多吃些。”
“多吃些肉,你不是喜爱食肉吗?”纪濯说着,用筷子夹下叫花鸡上诸多肉块,放置于林熙禾碗中。
林熙禾不再搭话,只是埋头吃着,好似这叫花鸡有着绝世美味一般。
夜幕悄然笼罩,这狭小的屋舍之中,并无过多娱乐消遣,两人早早便洗漱完毕,上了床榻。
因着今日林熙禾购置了两床褥子,被窝里较往日暖和了许多。
林熙禾生怕陷入尴尬境地,刚一上床,便抬手吹熄了蜡烛,屋内瞬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如墨,笼罩着屋内的一切,静谧中,纪濯率先打破沉默,轻声开口问道:“今日走了这般多路,脚可疼了?”
“不疼,都已经好了。”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林熙禾。”纪濯再次唤道。
“嗯?”林熙禾心头一紧,暗自思忖,怎么又这般连名带姓地喊自己,那语气无端让人心生畏惧。
“你既已言明与他断了往来,往后便莫要再与他有丝毫瓜葛,我这人,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你对我尚不了解,我绝非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先前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处处让着你,那是理所应当。只是,有些事,一旦涉及背叛,我断不会容忍。”纪濯语气严肃且认真,话语里隐隐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胁意味。
林熙禾在心底叫苦不迭,暗自腹诽,我又怎会不知你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呀。
此刻,她心中不禁泛起些许悔意,寻思着是不是当初就该先与叶云帆彻底断绝关系才是,可心底深处,对叶云帆那份不舍又怎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林熙禾,我所言,你可听进去了?”纪濯的声音再次传来。
“听到了。”林熙禾赶忙应道。
而后,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阿濯,假如,我是说假如,倘若日后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会牵连旁人吗?”林熙禾纠结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会。所以你最好今日说的皆是真话。”在纪濯眼中,林熙禾确实没几句实话,可即便如此,他心底还是愿意试着去相信她。
“是真话……”林熙禾嗫嚅着回应。
纠结再三,林熙禾终是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阿濯,你心里可喜欢我?”
“你身为女子,都是这般直白的吗?”
纪濯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这对我而言,很是重要。”
“你与别人牵扯不清,你叫我如何喜欢你?”纪濯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那你之前还说,会对我日后负责?”林熙禾试图从过往的言语中寻得一丝转机。
“那是已然与你有了夫妻之实,自然需对你的往后余生负责。只是那时你并未应允。”
纪濯此言一出,仿若一道惊雷在林熙禾耳畔炸响,她瞬间没了声响,赶忙紧紧闭上双唇。
在此之前,她偶尔会觉得,纪濯望向自己的目光里,似乎隐匿着那么一丝别样的、难以言喻的情愫。
可未曾料到,他所谓的负责竟是基于这般缘由。
但她心底暗自笃定,绝不能让关系发展到那一步,只盼着能在精神层面彻底将纪濯征服,达成目的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