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三百一四五，这个数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自华国联盟成立后，华国的领土上已经近十年没有出现过这种规模的人口移动。
东风基地没那么多卡车，就算加上异能小队的越野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上车。陈毅只能先将老弱妇孺安置好，然后让基地的异能者带着剩下的普通人前行。
好消息是b13小队已经和联盟总部取得联系，他们可以去邻近的联盟基地调用他们的卡车，而且据联盟派出的增援回应，他们已经快到东风基地的辖区范围。
确定全员到齐后，陈毅上了b13小队的越野。异能耗尽的后遗症比他想的要严重，躺了一个多星期，现在的他也只是勉强能下地。
作为场中的最强战力，陈毅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商议过后，他决定跟着b13小队，让蒋泠泠给他回复状态。
治疗能力虽然不属于稀有异能，但比起常规的异能，拥有的人也不算多。就算是联盟的直属异能队也不是每队都能配有治疗系异能者。
清楚感受着脱力感一点点从体内抽离，陈毅已经不是第一次感慨幸好江书砚带来的是b13小队。
蒋泠泠这小丫头就是个宝，又能治伤又能侦查，还能测谎。如果她不是江时也的队友，陈毅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挖到陈星宇的队伍里。
江时也不知道车里这位曾经的东风基地长正盘算着挖自己墙角的事，他正看着导航给李浮亭指路。这次迁移，b13小队主要负责在最前面排除隐患、给车队开路。
车后座多出一个陈毅，原本的四人坐着就有点拥挤了。蒋泠泠要留下给陈毅治疗，所以高言蹊坐到了前排，身边就是江时也。
有江聿初和陈毅两个人隔在中间，蒋泠泠和云岚同排也没那么害怕了。
光是这样坐着，人自然闲下来了。陈毅忍不住上下打量联盟分配的越野，视线一移，他看清了江聿初放在身旁的长刀。
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但看第二眼时，陈毅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这刀...我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他越过江聿初，朝那柄刀伸手。在指腹即将触上刀鞘的那一刻，有一双手比他更快覆上了鞘身。冷白的柔荑毫不客气地抢在他前面，握紧了刀鞘，也挡住了他想触刀的手。
视线移过去，陈毅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两人只隔着一个江聿初，离得近了，陈毅第一次看清那温柔下的淡漠。
被那双眼睛看着，强势如陈毅也莫名生出几分不自在：“放心，我只是看看。”
云岚寸步不让：“不是你的东西，最好碰也别碰。”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连趴在云岚脚下的古牧都察觉到了不对。它抬起脑袋，随主人一起盯着陈毅。
抛去基地长的身份，陈毅本身就是个七阶的强者，也就只有云岚敢这样硬刚陈毅。可正常来说，一个四阶怎么敢硬刚七阶。
车内几人下意识就以为是云岚忘记了自己的“设定”，眼看事情不太妙，几人着急打圆场。
江时也率先开口：“陈基地长，请不要介意，云岚她就是这种性格。”
“对对对，云岚..姐姐她以前流浪惯了，对谁都是凶凶的！”
因为害怕云岚，蒋泠泠下意识想说云岚大人，可“大人”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又不敢像江聿初那样直呼云岚的名字，只能生硬的转成“姐姐”。
但因为太着急了，以至于“姐姐”两个字咬的太重，听着反而显得她很慌。
李浮亭跟着接上：“陈基地长无聊了吧，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高言蹊没有说话，但她侧着头、斜眼紧紧注意着后排的情况，显然也是十分关注。
江聿初被两人夹在中间，眸子右移看了眼陈毅，然后又转过去看云岚，他默默伸手握住了长刀的中段。
他的手就在云岚手的下方，云岚随即看他，面具的存在让人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云岚最终松开了手。
这几人的反应明显不正常，所幸陈毅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静静盯着长刀。半晌，他再次开口，吐出了两个字：“和光。”
云岚和江聿初都没有反应，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车内的人都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开口解释：“很多年前我曾见过这把刀，这刀的主人当时救了我一命。后来有人告诉我，这刀叫‘和光’。”
“‘和光’怎么在你手上？你认识它的主人？”
一听这话，车内几人下意识提口气，然后无声屏住了呼吸。他们都知道这刀是云岚给江聿初的，所以她才是这刀的主人。
也就是说陈毅曾经见过云岚，而且云岚还救过他。两人见过？完了完了，身份要暴露了。
在东风基地这么久，云岚没有什么异样，陈毅也没有对云岚起疑。谁能想到两人居然见过。
车里四人很紧张，云岚很淡定。
“我给他的，这刀是我在路上捡的。”
提起的气默然松下，四人心里直呼厉害。不愧是云岚，说谎都这么淡定。蒋泠泠最是佩服，号称“人体测谎机”的她可一点都没发现云岚有说谎的迹象。
“捡的？”
陈毅有些怀疑，这明显是把好刀，它的主人不可能无故把它舍弃。而在末世里，好东西被舍弃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它的主人死了。
可陈毅曾经见过它的主人。在他印象里，她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但这是末世，末世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直直盯着“和光”，陈毅的神情渐渐黯下：“也是，末世里死个人不奇怪。”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它：“这是把好刀，好好用吧。这种垃圾时代，武器用好了可以救你无数次。”
事情貌似糊弄过去了，五人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蒋泠泠嗅到了故事的味道。她偷偷瞄一眼云岚，她正俯身替古牧顺毛，侧脸表情温和娴静，看着没什么危险。
实在没忍住，她悄悄凑近了陈毅：“陈基地长，这刀的前主人是个怎样的人啊？”说话期间，她时刻观察着云岚的表情，但凡她表现出一点点不高兴，蒋泠泠都会打住问题。
但直到她都问完了，云岚都没什么表现，想来是不在意她问陈毅这件事。想到这里，蒋泠泠放心八卦了。
当事人没什么感觉，前排的三人却忍不住替蒋泠泠捏一把汗。高言蹊转头瞥了一眼蒋泠泠，无奈暗叹：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这丫头迟早会栽在她的好奇心上。
陈毅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听到蒋泠泠这样问，他眉间挤出一个小小的“川”字，认真回忆。
“很强，非常强。她是我那时见过最强的人。”
蒋泠泠跟着点头，眼珠子控制不住往云岚那儿飘：可不是吗，她也没见过这么强的人。不对，是这么强的尸。
“那年我还在联盟的特级小队，江书砚还是我的队长。当时我们和往常一样出发执行任务，谁知道那个任务本身就有问题。我们被坑了。”
“弹药用尽，异能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周围还有数不清的丧尸。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会交代在那儿。然后那个人提着‘和光’出现了。”
“一个人、一把刀，她为我们开了一条血路。上百只丧尸啊，直到杀出重围我们都还觉得是在做梦。那场面，真的是比科幻大片还刺激。”
“然后呢？”
不仅是蒋泠泠，其他人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然后她就走了，”说起这个，陈毅叹了口气，“也怪我们当时没缓过来，连个名字都没问人家，弄得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知道是谁。”
蒋泠泠问的提心吊胆：“您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好在陈毅摇头：“不是不记得，是没法记。她的头发很长，甚至把脸都挡住了，偶尔有风把头发吹开，她的脸上满是血和泥，我们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知道她是个女人。”
“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她很快就走了。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五人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就好。
“不过她真的很强，”想起那个身影，陈毅万分感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我们队的偶像。每次杀了丧尸后，我们几个总是会下意识将自己和那人比较。”
即使现在上百只丧尸对陈毅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但每每想起那个人，他还是会觉得自己还不够强。
不过有一点他没有告诉车内几人。和他不同，江书砚、江池悦应该认识那人。他能看出，那人对他们两人的态度与对他们的不同。
但两人矢口否认，陈毅多多少少猜到了什么，也就没有揭穿。
如今再看，陈毅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人的死亡会不会与联盟有关。
毕竟当时江书砚在联盟的处境已经不太好了，这个时候被联盟发现他认识这种强者，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抹杀掉她。
不清楚陈毅心里的弯弯绕绕，车内几人再次感慨云岚的强大。几十年前就被联盟特级小队的人视作偶像，不愧是现任唯一一位九阶。
听完故事的江聿初目光向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移去，此时的她还在和古牧玩闹，眸如秋水，清透无波。
感受到身旁的视线，云岚转过头看他，脑袋浅浅一歪。半晌，她明白了什么，美眸微弯，点了点头。扫了眼“和光”，她右手抬起，指腹轻轻拂过刀鞘。
很多年前的事了，她的确顺手救过陈毅。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再见陈毅，她甚至没有记起这号人。
如果不是他叫出了“和光”的名字，也许她根本不会想起来这回事。
异能者的异能是有限的，更何况东风基地的异能者整体等阶并不高。将异能者恢复的时间算在内，一天下来东风基地整体也就移动了几百公里。
末世的夜晚并不适合赶路，b13几人找了个近水源的地方扎营。
一天下来整个东风基地的异能者都累得不轻，陈毅并没有允许他们休息，反而让他们像在基地时那样轮班警戒守夜。
一直偏安一隅、悠闲日子过惯了的异能者们哪里吃得了这些苦，但碍于是陈毅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乖乖照做。
不满只是被暂时压下，并没有消失。蒋泠泠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东风的异能者们苦声埋怨。她环视一圈，然后看向江时也，表情有些不安。
江时也明白她的意思，对方毕竟是一个基地的管理者，江时也在思忖着用词。
李浮亭在检查车子的状况，高言蹊借着巡逻为由去找适合狙击的地点，江聿初和云岚也巡逻去了。
b13小队只剩下蒋泠泠和江时也两人。
江时也的对面，陈毅正围着刚刚燃起的火堆，搓手取暖。感受到江时也的目光，他头也不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江时也摇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这是他们应得的，”陈毅冷哼一声，“虽然那时我不在城墙上，但看你们三个人在基地外撑了那么久，我大概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那群小崽子贪生怕死，不敢出来支援你们吧？”
见对面的两人同时保持沉默，陈毅嗤笑一声：“我就知道。还是太安稳了啊，都让他们忘了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末世。”
“东风基地毁了，也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到了联盟总部，还有的是苦日子等他们呢，现在这点就算是我为你们出出气吧。”
“抱歉啊，”道歉时，陈毅的声音变得比以往低沉，“明明我们才是基地的主人，却一直在麻烦你们。”
“职责所在，陈基地长不必在意。”
陈毅扯了扯唇，话说的伤感：“别叫我基地长了。东风基地已经毁了，我这个基地长算是名存实亡了。我跟你爷爷是兄弟，你就叫我叔爷爷吧。”
“也算是我沾沾书砚的光，找个便宜孙子。”
“叔爷爷。”想到他和江书砚的关系，江时也这声叔爷爷叫的真心实意。
“嗯。”陈毅点点头，因江时也这声称呼，他的脸色有所和缓。
摸了摸身上，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叔爷爷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当见面礼，有机会我杀个六七阶的丧尸，给你挖个晶核玩玩。”
这话说的霸气，也就只有他这种七阶强者有底气说这种话了。
一旁的蒋玲玲听到这话，眼睛都在放光。陈毅看见了，补充了句：“泠泠也有份，算是感谢你这么多天的治疗。”
小姑娘欢呼道：“好哎！”
蒋泠泠不作伪的开心模样让陈毅心情大好，连着看基地那帮不争气的小崽子都顺眼了些。余光像是瞄到了什么，陈毅突然表情一肃：“作为长辈我得提醒你一句。”
“我知道江书砚有自己的考量，其他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有的人就像野狼，驯服的过程中你得时刻警惕着她会反咬你一口。”
他始终记得在车上，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眸下透着怎样的冷漠，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一个强大且冷血的人有多恐怖，陈毅曾亲身体验过。
“而且狼的野性是刻在骨子里的，你必须做好驯服失败的准备，关键时刻该抛弃就抛弃，不要有一点犹豫。”
听到这话，江时也和蒋泠泠都愣住了。两人不傻，自然听得懂陈毅的话中意。可是驯服云岚？太恐怖了，他们想都不敢想。
知道陈毅是误会了，江时也不好解释，只能随便说几句糊弄过去。
蒋泠泠则往外边挪了挪，试图远离陈毅，以示她和对面人划清界限。同时她的眼睛还四处乱瞟，焦急地找着云岚的位置，生怕对方听到一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云岚和江聿初一起回来了，两人身旁还跟着半路遇上的李浮亭。
李浮亭表情自然，走路的动作也顺畅。江时也有些感慨，他们小队的人逐渐在适应云岚的存在。也许再过不久，云岚真的能融入b13小队。
蒋泠泠则是松了口气，云岚姐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大概率是没有听到的。
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云岚一言不发，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她听到了吗？自然听到了。以她的实力，这么点范围，就算不刻意去听，声音也会自己飘进耳朵里。
随江聿初坐到火堆旁，她的左边是江聿初，右边正好是陈毅。云岚并不在意陈毅的话，却把蒋泠泠看的心惊胆战，生怕陈毅再口出狂言。
好在陈毅没再说什么，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继续赶路没多久，众人就迎来了好消息。他们终于和联盟派来的援助小队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