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索尔......”
索尔微微睁开眼睛,刺目的白光让他又忍不住立即将眼皮再次合上,待到眨眼适应数次之后,他才渐渐地彻底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大束鳞托菊花,中间大片的黄色花蕊被层层叠叠的微卷花瓣包裹在其中,像一朵朵小巧精致的冠冕。索尔的视线向上,看见了西芙带着笑意的脸。
“索尔,你喜欢吗?”她说话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虚空中隐隐传来的动听诗歌:“花在暗处写信,每一瓣都是心动的声音。”
索尔怔怔地看着西芙,视线从她碧绿色的眼睛移到光洁的脸庞上,不知为何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笑着回答道:“喜欢。”
当然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这是他的妻子啊。
西芙闻言笑愈发的灿烂,她轻轻抚摸着花瓣,似乎想再说些什么,索尔却将目光落在了周围。
——这里是,神王殿?
他的眼中闪过些许迷茫,盯着宏伟壮丽的大殿微微皱起了眉,而后看向了殿内最高处的那个神座之上。那上面空空如也,像是在等待着有人坐上去。
远处的歌声继续传来:“无数个日落与黄昏,我们都在等待着花开之时。”
身旁的西芙轻声问:“你知道鳞托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是什么?”索尔应声,目光却仍旧牢牢地看着那个王座。他的眼前一花,似是又看到了数月前日日可见的画面:父王端坐在上方,永恒之枪静静地悬浮在他身旁,他听着台阶之下众神的汇报,时不时微微点头或垂眸沉思。
他曾在这个位置仰望那里千年,有很多时候忍不住幻想,坐在那神座上俯视下方是一种什么感觉......那想必,一定是一种欲罢不能的滋味吧。
他挣开身旁西芙的手,一步步朝着王座走去。每上一个台阶,他的视野范围就抬高一分,直到走上了最后一级,他的视野范围内只剩下了王座。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王座暗金色的扶手,冰凉的触感非但没让他退缩,反而一把将其握住,像是紧紧攥住了心爱之人的手。
他缓缓坐下,而后看向了下方。
下方很是空旷,中间站着的西芙抬头看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见他看过来还是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吟唱声渐渐远去,像是最后消散的收尾:“然而春天始终沉默,将永恒的爱变成未说出口的永恒......”
索尔回以她微笑,而后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
奥丁凑的很近,近的几乎与他鼻尖相触,他轻声说道:“喜欢就好。”
索尔猛地瞪大了瞳孔!
周围的一切景色褪去,留下一地的废墟,当他从那莫名陷入的幻境中清醒过来时,奥丁那只满是血色蠕虫的眼睛再次对准了他那只空洞的眼眶——
蠕虫蠕动发出的粘腻声音清晰地传入耳膜,它们扭动身体,齐齐转向了索尔,而后争先恐后地钻入索尔的眼眶中!
“不!!!”索尔尖叫起来,挥手想将奥丁推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完全提不起劲,软绵绵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奥丁的手牢牢地箍住他的后脑勺,方便那些蠕虫顺利地进入。
剧痛让索尔拼命地挣扎,手掌撑着地面想要退后,掌心与地面之间隔着的细小硬物将他的手掌磨出了鲜血。
他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之前分明在和布拉基对战,为什么现在奥丁又出现在了这里,但剧痛让他的思维逐渐涣散,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
就在这时,他的头猛地抽痛了一下。他以为是那些血色小虫钻入了头骨中,殊不知情况恰恰相反。一条条黑色细线从他眼眶内壁的皮肉中钻出,猛地扎入了血色蠕虫大军中!血色蠕虫张口欲咬,却被黑色细线上密密麻麻延伸出的触手扎破皮肉,从那破口之中钻了进去。如果此时有人看见,可以发现那些血色蠕虫的体内,像是多了一条虾线般,不受控制地开始扭曲起来。
那些“虾线”像是它们的另一条脊柱,又像是牵着木偶的丝线,控制着它们在模糊的血肉中自相残杀,爆开一团团极细小的能量团。
源源不断的能量滋养着黑色细线,让它们愈发地壮大,其中一部分继续吞噬蠕虫吸收养分,另一部分强势地挤开蠕虫群,疯狂朝着虫潮中心挤去!
在奥丁与索尔两眼之间,那团从奥丁眼中延伸出的蠕虫团突然被撑地粗了一圈。奥丁闷哼一声,眼眶周围的皮肤被撑得凸起,青筋暴突。就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一股撕裂般的剧痛陡然从眼底爆发,随即化作尖锐的冲击,直贯头骨,仿佛要将他的大脑钻出一个洞来。
他反应极快地要推开索尔,却不知此时在索尔眼中已然是另一番场景。
索尔眼神聚焦在虚空,在耳边再次响起的悠扬歌声中,他再次回到了神殿中,单膝跪在了王座前。
他的父王手捧着象征着神王的王冠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欲为他带上王冠,却又顿在了半空中。他抬头看去,发现父王的脸藏在了未被光明覆盖的阴影中,让他无法看清表情。
“不该是你,索尔。”模糊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索尔心神一震,随即一股再也无法抑制的暴怒从心底燃起,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举起双手,一把抓住了王冠的两端,将其拉向自己。
奥丁急忙抓住王冠想要阻止,王冠却仍旧一点点地朝着索尔靠近。
“我的,我的!是我的!!”索尔咆哮着,将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无视了奥丁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按住了王冠。
而在他意识之外的现实中,他双目怒睁,牢牢地抱住奥丁的头,眼眶中的血虫已然消失,汹涌的黑色丝线如洪流般流进了奥丁的眼中。奥丁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诗歌之声。他牙缝中吐出“布拉基”三个字,而后突然暴起,一掌拍向了索尔的肩膀!
“砰——!”
来自至高神的肉身力量足以让一位主神筋骨崩碎。索尔闷哼一声,手掌却像是黏在了奥丁的后脑上般,即便肩膀软塌塌地来回晃动,也未离开分毫。
大脑内剧烈的疼痛让奥丁忍不住惨叫一声,他不再留手,接连拍出足以致命的几掌,试图让索尔远离自己。但索尔此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痛觉,整个人像是一条韧性极强的巨蟒,坚定不移地缠住了奥丁。
与此同时,布拉基的声音越发高昂,蕴含着神力的歌声在神山上回荡,将他心中的恨意与痛苦全部转化为疯狂。他体内的两道法则之力在此刻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融合,阿斯加德的神山上响起了一首关于生命的绝响。
“啊啊啊啊!”奥丁终于忍不住痛苦尖叫起来,他那完好的另一只眼此时通红一片,眼前的场景终于开始受到诗歌法则的影响,开始扭曲变幻......
索尔满是血液的掌心悄悄散出黑雾,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手的形状,那只手虽然是黑色的,但却纤细而柔美,它缓缓贴在了奥丁的脑后,一道声音伴随着它的骤然用力在奥丁耳边响起:
“什么是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