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淑芬当场沉了脸。
这是老太太第一次下她的面子,还是当着两个小辈面前。
调整一下脸色,她抬起脸看向老太太,努力挤出一点和蔼的笑来:“妈,你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突然下来了。”
老太太目光淡淡扫过她,又落在旁边宋瑜和闻沁的身上,说:“我不下来,你就直接答应了。”
“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岑淑芬诚然有自己的心思,但这些的确是周家欠闻家的,一个女人的时间何其珍贵,她隐晦提醒:“要不是庭南不知道分寸,我也不至于这么做。”
老太太定定看着岑淑芬,视线向下。
白净手腕上绑着纱布,虚虚掩掩遮住伤口。
岑淑芬下意识用右手遮住。
气氛一时僵持。
闻沁失落垂眼,脸上失望神色是怎么样都遮掩不过去的,“……奶奶是你不喜欢我了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闻氏现在已经很困难了,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岑淑芬面色一缓。
老太太目光扫过她,“你的确不应该再来给我们添麻烦,周氏给闻家的已经够多了,庭南没有私下补偿你?”
补偿当然是给了。
可那又怎么够。
闻氏现在的名声算是毁了,闻翌还入狱了,现在如果不和周氏进行深入绑定,那些名媛淑女会继续踩到她头上。
闻沁唇角抿紧,眉眼憔悴凄楚,看着愈发的楚楚可怜。
和一侧被养得极好的宋瑜截然相反。
宋瑜这些天是被周庭南抓着补的,还喝了很多药膳,可以说胖了小半圈,脸上也多了一点肉,和长时间奔波、连轴转的闻沁不一样。
是有目共睹的容光焕发。
越是这样,闻沁就越恨宋瑜。
恨她抢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恨她现在表情还是泰然处之,而自己却只能在泥泞里打滚。
当初的闻沁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闻沁放在膝盖上的手不断捏紧,眼神暗晦,近乎快要绷不住脸上维持的表情。
岑淑芬道:“妈,这都是不一样的。”
老太太到底是没有把岑淑芬的台拆完,只是居高临下瞥她一眼,平声道:“你可以提闻氏,但不能用周氏的名义,这个宴会也不要以周氏的名义办。”
岑淑芬的娘家目前虽然还在燕京立足,但比周氏肯定比不了。
那些太太们愿意参加这个慈善晚宴也是冲着周氏的名头去的。
如果岑淑芬不以周氏的名义举办。
隔天圈内就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来,说岑淑芬的婚变,慈善晚宴的档次也会大幅度降低,岑淑芬这么好脸面的人,是肯定不愿意的。
抿了抿嘴,她抬眼看过闻沁。
闻沁眼神期盼。
她身侧的宋瑜就仿若不存在一样,眼神低垂,看不清楚到底是一个什么神色。
看见长辈被为难,还不吱声,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看上她什么。
岑淑芬心头一把火烧起来,咬牙道:“行,不用周氏的名头。”
老太太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原以为岑淑芬是个拎得清的,然而现在来看,人却是个拎不清的。
闻翌现在还没出来,就说明犯的罪比以往重。
洗不掉的。
周庭南又是一个敏感身份,真的牵扯进去,就担心保不住。
偏偏岑淑芬还要赶鸭子上架。
她摆摆手,道:“随便你吧,我老了不中用了。”
说完,老太太转头看向宋瑜,“小鱼,我身体不舒服,你上来照顾我。”
家里最大的长辈发话,没有人能拒绝。
宋瑜施施然起身,和岑淑芬颔首示意,逐步跨上台阶,走到老太太面前。
岑淑芬心有不甘,却是什么都不敢说,一双眼睛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几欲喷出火来。
这时,一只柔柔的手缠上岑淑芬的胳膊。
岑淑芬回头看去。
闻沁双眼微红,“老太太是不是因为我才——”
岑淑芬打断:“不是,别瞎想,人年纪大了才会瞻前顾后的,其实我和老太太都很喜欢你。”
闻沁不说话了,几秒后,乖顺点了点头。
阳光攀上窗棂,将一老一少的人影拉得极长。
宋瑜搀扶老太太往三楼走。
老太太说:“淑芬只是有点死心眼,你别怪她,她也是意气用事,毕竟一个命定的儿媳妇突然换人了,是谁都接受不了。”
宋瑜低声:“我知道。”
老太太视线余光看向宋瑜。
女人脸庞白净漂亮,细碎绒毛被点点染上光晕,她眼睫垂落,神态呈现出一种恬静温顺,应该是没有怨言的。
老太太心软了点,说:“我不介意你二婚身份,我就是一个老太太,现在所做的也只是想你和庭南开心,要是淑芬对付你,你就来找我知道吗?”
宋瑜点头,“我不会和阿姨起冲突的,会尽量让着她。”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了,只道:“你先在楼上待一会,过会有人来接你回去。”
宋瑜倏然抬眼。
周庭南现在不应该是在出差?
老太太意味不明笑了笑,拍了拍宋瑜的手腕,她带着转身走到贵妃椅前,慢慢坐下去。
宋瑜就坐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倒壶水。
这壶水也没倒太久——
楼下引擎声传来。
老太太闭上休憩的眼睛睁开,侧头偏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宋瑜,说:“你看,说人人就来了。”
宋瑜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老太太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佣人,对着她说:“你把宋小姐送下去,要确定人坐上车。”
佣人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走到宋瑜面前,引领着人下楼。
路过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岑淑芬和闻沁不知道去哪了。
宋瑜瞥去看过两眼,收回目光,视线专注看向门口。
入眼却不是周庭南。
是张青。
张青彬彬有礼站在门口,“周先生没法赶回来,让我送您回去。”
宋瑜心底既失落又松了一口气,良久说:“好,我们上车吧。”
张青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宋瑜先上去,自己则是绕到另一侧去开门,开车。
一路无话。
车顺利驶出周家一大截。
张青才道:“周先生的人已经在外省了,的确没办法现在赶回来,才让我过来的。”
后视镜内,身着西装的男人看了一眼女人,“还有一件事,他让我转告您,太太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等他回来解决。”
说是这么说,宋瑜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婆媳矛盾本来就不可调节。
再来一个人,只会越来越乱。
张青把宋瑜送到楼下便离开了。
宋瑜刚到家,包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