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偏殿如今烧的地龙,煤炭在精致的小炉中丝丝作响。
安陵容瞥了眼那小炉中的炭火,都开春了,还有炭火用,看这烟雾了胜于无,似乎沈家人为皇上赴死,让沈眉庄的处境却好了不少。
也能说明沈眉庄到如今在皇上心内还占据一席之地。
更能说明沈眉庄如今身子不好,这可都四月了。
满城花苞吐露,她轻垂眼皮,等待着沈眉庄的回话。
沈眉庄想到甄嬛所说,咽下了心内的气,只起身,取了个“福娃抱鲤”样式的肚兜,往前一步,笑着指着福娃抱鲤上面的鲤鱼,已经打好了花样,却未往下继续绣去。
“安贞容,这福娃抱鲤这鲤鱼只打好了花样子,倒是未绣,安贞容可能看看?”
安陵容连这绣架都未接,如今咸福宫偏殿无人,出了什么事,她可说不清楚。
若不是她想刺激刺激沈眉庄,让她说出来接下来的部署,她可不愿在这多待。
她抬起头,眼角上挑,睫羽随着动作而挺翘:“本贞容可不能随意为惠嫔娘娘勾花样。”
“惠嫔娘娘,若是用本贞容给你刺的刺绣去做什么?”
“到时候本贞容有十张嘴可都说不清楚。”
“毕竟,谁也不是惠嫔娘娘这般好的运道,全家皆没还能登嫔位的。”安陵容似笑非笑的双手抱在胸前,那目光赤裸裸的似乎要将沈眉庄看透。
沈眉庄捏着肚兜的手指,指节用力,她猛的抬头:“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
“啊?”安陵容疑惑道,边伸出了手去,边抚摸了沈眉庄的额头:“这青天白日的,惠嫔娘娘说什么梦话?”
“随意构陷寿康宫女官,按照宫规可是大罪。”
她注意着沈眉庄的动作,殿中无人,她害怕沈眉庄自导自演来一出“苦肉计”。
是以,她又离着沈眉庄近了几步。
同时,她心内也惊讶,沈眉庄今日怎么这般沉得住气?
还是要再激一激才好,她想着说起她自己,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惠嫔娘娘,切莫暗自神伤。”
“当初我爹被构陷成罪臣,我被构陷成罪臣之女,还是挺过来了。”
“后来幸得太后娘娘怜惜,我得了个贞容。”
“宫中有那宵小之辈,不愿意见别人过得好,便放出谣言说我是个罪臣之女。”
“如今我爹已经翻案,惠嫔娘娘,你也可以等到翻案那日。”
沈眉庄闭上了眼睛神色痛苦,只听得安陵容轻飘飘的道:“啊,我忘了。”
“沈大人翻案是翻不了了,人都没了。也是贪墨一事,可比我爹当初厉害得多。”
这话落地,沈眉庄将甄嬛叮嘱的话抛之脑后,气的浑身发抖,眼中的怨恨到了极致。
“安贞容,花无百日红。”
“我到如今我都想不出来,你为何要这般对温实初?”
“嬛儿对你那般好,要将你嫁给甄珩,你为何要设计流朱和浣碧?”
“我爹一生,安分守己,对圣上忠心耿耿,对底下人宽厚有加。”
宽厚有加?
安陵容懒得搭理沈眉庄,只上前将咸福宫偏殿插在静瓶中的水仙花,摘了一枝下来,将下面的花枝摘断,透着那细碎的光,端详着这朵水仙,问了句:“花无根能活,人无根就废了。”
又见沈眉庄一脸愤恨,体会不到话中深意,有点无趣。将水仙花复又插回净瓶中。
凑近了沈眉庄的耳旁轻声说道:“指责旁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
“不为什么,因为你蠢,你应该恨的是甄嬛啊。”
“甄嬛将刘畚带到寿康宫中的。”
“同时入宫的你和甄嬛,甄嬛家人都在,而你却只剩一人。”
安陵容见沈眉庄往后退了几步,转头一步步出了咸福宫偏殿。
徒留沈眉庄一人呆在咸福宫中,神色莫测,只片刻后,她捡起地上福娃抱鲤的绣架子,采星匆匆入内,朝着沈眉庄说了一声:“小主,事成了。”
-------寿康宫-----
安陵容回到了寿康宫以后,见玉容几个都已经到了,偏偏没有玉墨。
心内还在惊讶,不知玉墨去了何处,她向玉容打听。
“玉容,玉墨呢?”
“玉墨?玉墨出了咸福宫偏殿遇着淳贵人了,淳贵人说富察贵人有孕,要给富察贵人绣个肚兜,请了玉墨前去。”
“怎么了?”玉容好奇问道。
“无事,只是问问。”
打发了玉容几个,安陵容站在寿康宫中,陪着太后诵经都心不在焉的,如今宫中局势,富察贵人有孕,今日从咸福宫偏殿出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沈眉庄是在拖住自己。
那为什么要将玉墨叫去帮忙绣肚兜,宫中阴司之事,却不可不防,碍于身份,她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只暗暗心急,总抬头看向外面天色,也朝着寿康宫的正门往外瞥去。
玉墨可千万别被人做了筏子,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才好。
就怕甄嬛想扳回一局,拿着玉墨做筏子。
眼看着天色将黑,安陵容越发的着急了,刚好趁着太后用膳,她下去布菜,寿康宫中急急入了一人,一进来跌跌撞撞的奔着,跪到了寿康宫的正室外头:“太后娘娘,奴婢是延禧宫富察贵人的宫女桑儿,我家贵人今日被皇后娘娘请去赏花,皇后娘娘宫中的松子不知为何发了凶性,扑倒了我家贵人。”
“如今龙胎已经不在了。”
安陵容将菜端到桌案上,一听这话,更加心焦,那玉墨呢?
太后闻言叹了一声:“前些日子这温太医刚被猫袭了,这会子还不长记性?”
“皇后也是,好端端的赏花作何?”
“这富察贵人也是,都有了身孕不好好养着胎,偏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竹息,你去看看。”
竹息神色为难,看着桌案上即将要用的膳食:“太后娘娘,若不然让安贞容去看看,您还没用膳呢。”
安陵容本就想去,接过了话头:“太后娘娘,奴婢去看看,您本就要用膳,太医说了您一日三餐都要正常用膳,不然对身子不好。”
“奴婢去去就回,一会就回来回话。”
她觑着太后神色未变,只是坐回了桌案前,心知太后常年礼佛,不喜欢血腥,且富察贵人有孕?
生下来的叫做孩子,生不下来的只是一块肉,只是这事实在太过蹊跷了,她想到前世种种,一时之间揣测,是谁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