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贺石在城中心的一家三进大院里见到了常管事。
常管事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头发花白,嘴角带笑,面相看着十分精明。
贺石把楚峥交给他的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常管事,常管事接过,也不打开看,顺手塞进怀里,笑着对贺石说:“贺小公子一路赶来,想必也饿了,这样,今日我做东,请贺小公子去旭日楼用些便饭,您意下如何?”
贺石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边的空气。
隐身状态下的何玉没说话,抬起手轻轻点了两下贺石的肩膀。
贺石嘴角微扬:“常管事,师父临行前嘱咐我,让我请你务必第一时间看看这封信。”
常管事哈哈一笑:“贺小公子放心,耽误不了事的,走,我们先吃饭去。”
贺石表情不变,静静地看着他。
常管事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他上下看了贺石一眼,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拆开看了起来。
信上内容不多,常管事很快便看完了。
他神色如常地把信叠好塞进信封,然后放进怀里,对贺石道:“信已看完,不是什么大事急事,我们走吧,贺公子。”
贺石见他看了信,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常管事出门上了马车。
旭日楼是个装修很奢华的酒楼,进出的客人皆衣着华贵、气质不凡,这里的消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去的。
何玉保持着隐身状态,跟在贺石身后往楼上走,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二楼其中的一间包房,此刻那间包房的门上正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常管事在前面引路,脚步停在了这间包房的门口。
何玉眉头一挑。
推开包房门,常管事移开身子,示意让贺石先进:“贺公子,请吧。”
贺石站在门口却停住了脚步,直到感觉一只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衣袖,这才重新迈步进去。
包房里有三个人,在何玉的视角中,这三个人身上都闪着红光。
这下真是进了狼窝了。
“常管事,”贺石与三人一一对视,声音平淡地问道,“原来除了我,你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啊,这几位是?”
常管事引着贺石在桌旁坐下,笑着给他介绍:“这几位都是咱们云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来为你介绍。”
他指着最左边的年轻男子:“这位是侯参军,掌管我云州赋税、户籍、仓库之责,权力大得很呐。”
侯参军笑着对贺石点了点头:“想必这位便是常管事你说的,楚庄主的爱徒了,原来年纪还这么小,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心中疑惑,但贺石还是很客气地回了个礼:“侯参军过奖了,您才是年少有为。”
常管事见他二人言语间相处融洽,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又接着介绍:“这位是定山县的王县丞,王县丞平日里为人乐善好施,是县里有名的大善人。”
王县丞正端着茶盏品茶,闻言只是轻飘飘看了贺石一眼,稍稍颔首,没说话。
贺石也冲他点了下头。
“最后这位是咱们定山城城卫兵的头,刘校尉,平日里维护治安,把守城门,辛苦的很。”
刘校尉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看着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看了眼贺石腰上挂着的剑,颇感兴趣地说:“贺少侠修习的是剑术?恰好在下也是略通此道,有空咱们切磋切磋。”
贺石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此刻他已经察觉出了这场宴席的不对劲,但一想到何玉就在身边站着,心里就怎么也紧张不起来,反而愈发淡定地吃吃喝喝。
其他几人见他这么沉得住气,暗中对视几眼,开始推杯换盏,找机会给贺石灌酒。
贺石牢记夏鸢小孩子不能喝酒的叮嘱,不管几人怎么劝,硬是一口没喝,一顿饭下来,反而把常管事喝了个够呛。
何玉静立一旁,想起刚才偷看到的那封信的内容,再稍稍一品这几人的官职和权力,心中冷笑一声,已大致明白了这位常管事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啪!”
刘校尉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左手搭着贺石的肩,右手拿起酒壶给他的杯子里倒酒:“贺小兄弟,这酒就剩最后一口了,这可是福根儿啊,弟兄几个想着你小,特意给你留着了,你可得喝了它!”
贺石正要拒绝,就感觉身后有个人贴了上来,一只手绕过肩膀,伸到了他的唇下。
贺石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何玉的意思,也顾不上害羞,直接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末了还笑着对刘校尉说:“多谢各位大哥的照顾,也多谢常管事的招待,时候也不早了,常管事,今夜我在何处休息?”
常管事看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酒杯,眸中闪过一丝窃喜,笑着道:“请贺小公子就住我府上吧,你瞧瞧我,这光顾着同兄弟们喝酒,都忘了贺公子奔波一日,想来早已疲累了。”
“这样吧,今日咱们便先散了,我送贺公子回去休息,过两日再聚如何?”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附和,贺石站起身,正要跟着常管事走,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极低的气声:“酒里有药,装晕。”
他迈步的动作一顿,随即低头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捂着额头:“啊,怎么突然这么晕……”
说着便倒在了地上。
包房里火热的气氛骤然一停,四人相互对视一眼。
常管事走上前蹲下,使劲摇了摇贺石的肩膀:“贺公子,您怎么睡着了?快醒醒!”
贺石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常管事抬起头看向三人:“成了。”
他站起身拍拍手,冷笑着看着地上的贺石:“这小子,方才在我府上,非要让我拆开那信查看,现如今是不能放他回山庄了,一旦让楚峥知道我看了信,却并未按照信上指示做,到时即便他再念旧情,我这条老命估计也就到头了。”
侯参军道:“既然如此,该让这小子命丧谁手呢?”
王县丞微微一笑,轻轻捻着下巴上的胡子:“这几日,定山城附近有墨云楼的杀手出没。”
常管事背起贺石,闻言笑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