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志带着人出现的时候,唐晚时等人已经不见踪影,现场只有傅政凛一个人,他半眯着眸软倒在门口,双瞳涣散地盯着电梯的方向,修长的手指贴着瓷片地板一寸一寸往前挪。
跟在许承志旁边的骆芸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企图把他搀扶起来。
许承志面色黑沉,声音冷若冰霜,“他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就麻烦你把他送去医院了。”
傅政凛艰难地抬眸看着他,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见,“小豫……拜托你了。”
许承志看着周身狼狈不堪的男人,狠心抛下重话:“他是我外甥,我拼尽全力也会救他。只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会识趣点,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傅政凛,认清现实,你没能力保护他。即使傅家处在顶峰状态,你也没那个能力和覃锋作对。放手吧,放他离开,他不应该局限在你身边,别因为你的自私害了他。小豫已经死过一次,下一次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傅政凛唇色发白,无力地垂下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无权无势,拿什么来保护方豫。
何况,自己母亲是参与其中的一名刽子手,他身上流淌着方豫仇人的血液,有什么资格说保护他。
许承志不再逗留,匆匆离开。
骆芸艰难地扶着人往电梯走去,“你撑着点,双腿还有力气吗?”
傅政凛深深喘了一口气,忍着肌肉的无力感,艰难地迈开腿,走到电梯门口时,视线忽地定在地上那张金灿灿的国际园门票上。
他鼻头泛酸,嗓音暗哑:“停一下。”
骆芸应声停下脚步,疑惑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还是叫救护车吧?”
傅政凛挣扎着抽回手,骆芸一时不备竟被他挣开,瞪起眼看着这个经常挂着冷脸的男人跪倒在地,伸出轻微抖动的手指,废了一番功夫才捡起地上踩满脚印的金色门票。
“游乐场的门票,你弟弟掉的吧。”骆芸唏嘘不已,蹲下身,见他沉默不语,眼底流露出的悲痛几乎凝成实质。
“你弟弟会没事,放宽心,刚才那群人一看就是专业人士,一定可以找回你弟弟。”骆芸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安慰他。
傅政凛微抿着唇,哑声呢喃:“是我食言了,小豫,对不起。”
七年前,是我冷血漠视了你,七年后,是我的无能为力害了你。
五年来的种种在脑海里一帧帧回放,傅政凛手指有了些许力气,把脏兮兮的门票收进口袋,缓缓闭上眼。
丰城人民医院急诊部门。
傅政凛力气恢复大半后,沉着脸起身下床就要离开。
骆芸“哎哎”两声伸手阻拦,“你身体还没恢复,跑哪儿去?我知道你救弟心切,但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
见傅政凛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那双沉浸了太多故事的眸子直把他看得心下发颤,连忙闭了嘴。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晚点我会亲自上门报答。”客气疏离的一句话彻底让骆芸歇了多管闲事的心思。
高冷总裁的狂野弟弟丢了,他还能高冷吗,不能吧,瞧这副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骆芸默默在内心祈祷小弟弟快点回来,面前的男人不过强撑着一张伪装出来的皮,连他这个不太熟悉的邻居都看得清清楚楚。
傅政凛动作熟练地拔出手背处的针头,任由血点流淌在手背,“麻烦你了。”
他朝骆芸点了点头,踩着虚虚的脚步离开急诊部。
阳光被乌云遮挡,医院外头竟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如他此时的心情,沉重、不安。
他迎着扑面而来的雨,逆着人群站在街道,一时仿佛迷了路,彷徨在原地,不知前路该怎么走。
杨虎临到傍晚才得知方豫被绑架的事儿,直接杀到傅政凛面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一手攥起傅政凛的衣领,阴沉着脸嘶吼:“傅政凛,你特么的有把我当成你哥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死死瞒着!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不可相信的废物点心!?!”
傅政凛喉咙发涩,苦笑一声:“虎哥,那些人你得罪不起。”
覃锋连杀人都敢,他决计不能拖杨虎下水,陈大娘只有杨虎一个儿子,哪里经得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何况,他深知杨虎的性格,容易冲动行事。
“靠!我要是怕死还当什么黑社会!你别狡辩,你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杨虎猛地松手,扬起的拳头定在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傅政凛眼睛也不眨一下,下巴微扬直视着他,“打吧,如果打一拳能让你心里舒服一些。”
“我特么想揍死你!”杨虎气笑了,狠狠磨了磨牙,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小凛,有联系许承志吗?”霍于庭把杨虎拉到一边。
傅政凛“嗯”了声,眸色暗沉下来,“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在他那儿。”
“那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上门把人接回来啊!”杨虎瞪起眼,恶声恶气地骂了句。
霍于庭察觉到傅政凛的异常,他和杨虎不知道其中的诸多牵扯,对方也没有倾诉的打算,只能道:“小豫他,还回来吗?”
杨虎蹙起眉,“霍子,你什么意思,小豫难不成跟那谁回去京城了?”
“许承志。”霍于庭无奈地看着他。
傅政凛一手伸进口袋,摩挲着屏幕碎裂的手机,深呼吸一口气,认真道:“坐吧,和你们说说小豫的事儿。”
……
夜渐深,客厅内陷入很长一段静默之中。
杨虎重重按了按傅政凛肩膀,起身走到阳台抽了一支又一支烟,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烦躁。
霍于庭来到他旁边,低声道:“既然小凛已经下定决心,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背后支持他。”
杨虎咽不下这口气,粗声粗气地低吼:“就没有其他好法子吗,一定要这样?!”
似是想到什么,他猛地抬头,“要不,送他俩去国外吧,先避避风头。”
霍于庭摇摇头,“别小看覃、许两家的势力。”
“头一次这么憋屈,早上带着一堆人跑去许志承住的酒店,人没找到,还以为他已经连夜跑了。”杨虎深深吸了一口烟,沉沉吐了一口气,“霍子,还是先把人抢回来吧,至少让他俩在分开前见上一面。”
“是许承志。”霍于庭缓声纠正。
杨虎用力揉了揉他头发,“啧,我管他是承志许还是许志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