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心一寸一寸灰下去。
秦氏不嫌事多,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弟,你怎么抱人家的孩子?永庆几个打小也不见你抱。”
秦氏一边说话,一边余光瞥着李氏。
摆明在火上浇油。
崔琦眉头一皱,并没有接话。
卿如烟带着哭腔道:“爷,对不起,是如烟的错!如烟一时没看住孩子,倒是给您添麻烦了。”
崔琦的心一紧。
“无妨!我送你们回去。”
说完,把孩子递给她,看着她们上了马车,自己上了软轿,跟在马车后离开。
秦氏“哎呀”一声。
“二弟,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不陪二弟妹一起回府?”
娉婷见不得秦氏的小人模样,正想开口怼她几句,却被李氏拉住。
李氏摇了摇头。
十多年的魔咒,似乎在一瞬间那间解开。
她忽然觉得,光环褪去,崔琦也没那么不可或缺。
“走吧!”
她冲娉婷一笑,两人一前一后向马车走去。
宋谨央站在二楼,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
不动声色地和隋氏一同离开。
宋黎被清吏司郎中叫住,同范先生一起回到住处,再次翻看李先生留下的物品。
李先生遗物不多,不过两套换洗衣衫、些许文房四宝,最多的是书册。
“大人,这些书册,下官同范先生翻看数遍,一无所获!”
郎中点点头,依旧从头翻看了一遍。
同样一无所获。
郎中蹙着眉头:“你们好好回想一下,李先生会把贡卷放到哪里?”
他内心焦急,语气不免带上了五分官腔。
范先生听着不舒服,也冷了口气。
“咱们穷教书的,哪有多余的东西。若非当初镇国夫人收留,我同李先生只怕早就饿死了!”
“你,”郎中听出他口气中的不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我是问,李先生是否还有亲眷在世,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范先生也来了火气。
这做官的,怎么都喜欢倒打一耙?
眼见两人一语不合,宋黎赶紧上前打圆场。
“李先生孑然一身,并无任何亲眷。”
郎中沉默片刻:“把他的学生都找来,好生盘查一番。”
范先生怒。
“学生都在上课,何必打扰他们?”
“李先生身死,难不成你不想尽快破案?”
一提到李先生,范先生瞬间闭了嘴。
一行人走到课室,打断了上课。
郎中坐下后,询问谁最后见过李先生?与他说了什么话?可有东西交给他们?
看到宋黎出现,替宋黎出头说话的学子崔九顿时面露喜色。
等到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郎中,立刻敛了笑意,低头沉默不语。
郎中问话时,他想了想,回答:“并无!”
眼见一无所获,郎中无意逗留,忽匆匆赶回礼部。
宋黎跟着他一起离开。
临上轿时,有一个学子脚下一滑,扑向宋黎。
死死拉住宋黎的衣襟,才免于摔倒之苦。
“崔九,你没事吧?”
身后的学子纷纷围拢来。
崔九正了正衣襟,冲宋黎抱拳一礼。
“宋兄,抱歉,多谢!”
说完,拍拍身后学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上了轿,宋黎突然觉得衣襟和有些奇怪的感觉。
低头一看,取出一个纸团,展开一看,眸光顿时微缩。
上面写着一句话:东西在老地方!
宋黎的手倏然收紧,重新将纸塞入衣襟。
回到老宅后,李氏刚刚坐下,黄嬷嬷灰着脸色冲进来。
“主子,您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原本她今日上街采买,见李氏最爱吃桂花糕正出炉,便排队买了一笼。
无意听到有人议论。
“卿家那女娃,福气真好,都做了寡妇,还能被人捧在手掌心!”
“住你家对门的那丫头?”
“可不正是?听说现在这位,打算休妻迎娶她。”
“休妻?就为了卿如烟?”
“听说是的,那家的娘子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男人骗她银子买宅子,结果被卿如烟住了进去。”
“这男人是谁?”
嚼舌根的妇人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在对方耳边嘀咕一句。
“啊?是他?那小妮子当真有福气!”
“可不是?听说那人自家儿子都没抱过几回,就爱抱如烟的女娃!”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嗨,那家的厨娘与我是老相识了……”
两人买了糕点,说着便走远了。
明明人家说的事与自家八秆子打不着,偏偏她心一沉,一股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急匆匆买了糕点,立刻追上那两人,远远地跟着,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正当她暗怪自己想太多时,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主子,我看见二爷了!他从软轿下来,从马车上抱下一个小姑娘,又扶下一位年轻妇人。
三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宅子!”
宅子,小姑娘,年轻妇人,一连串的词从脑海里冒出来,一阵晕眩感传来,让李氏的脸色刷的全白。
甲衣急得要喊人,被李氏死死拦住。
“我无事,不必兴师动众。你们先下去吧!”
黄嬷嬷和甲衣尽管担忧,无奈主子发了话,只得离开。
李氏一个人静静坐在屋里,直到太阳落山,仍一动不动。
突然,屋门被推开,一缕光线射了进来。
紧接着,是一道诧异的声音。
“你怎么不点灯?”
崔琦的声音不温不火。
李氏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这才发现原来已是上灯时分。
她起身,缓缓行至八仙桌前,点燃烛台。
烛火照在她脸上,一片漠然。
崔琦咳了一声。
“你别误会!我和那妇人没有关系,我只不过是同情她,所以才会送她回去!”
李氏唇角扯出一抹讥笑。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骗自己。
“爷,”李氏开口,声音暗哑得吓了自己一跳,“宅子可买好了?有多余的银两吗?永庆几个想多请几位先生……”
崔琦不满地蹙起了眉头。
“他们从小到大,换了多少先生?不可依着他们!”
“爷,他们不是要换先生,是想学红缨枪,要多请几位先生。”
不知哪句话没说对,崔琦火气更大了。
“不读书识字,整天舞棍弄棒的,有什么出息?”
李氏只觉得血液都往头上冲,胸中是翻腾不已的气血。
长久以来压抑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爷,孩子们习武,在您眼里就是不学无术?那保家卫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将军也没有出息?”
崔琦一噎。
他不喜武,几个儿子没一个像他。
个个拿上书便打嗑睡。
他素来不喜,李氏却从不反驳,今儿是怎么了?
他眸子一冷。
正打算甩袖而出,却被李氏拦住。
“爷,您宅子到底买了没有?您先还我五万,剩下五万买多少宅子都够了。”
崔琦有些恼怒,同时有些生气。
李氏虽然出身武将之家,但为人素来知进退,今儿怎的如此咄咄逼人。
“银子我用了,宅子暂时不买了,先在老宅过度几年,到时候再说吧!”
李氏大惊。
“十万两,全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