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仍在翻身，有人忍无可忍：“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这一晚上我真是受够了。”
“那你继续睡，我先起来，躲着点。”我答道。
“都给人整精神了，咋还睡得着。”
“那就起床吧，时间也不早。”
“说得轻巧，你想起自己起，别人都没休息好。”
“那我不是说了，我先起你接着休息，现在跟我逼逼什么啊逼逼。”
见这一大清早，我和查理斯就发生了争吵，一直没动静的凯伦听不下去便想做个和事佬。
“都消停点吧，你俩大男人的，怎么还没完没了。”
“……”
女孩顿了会儿，我俩没了声音，她才继续说道：“太阳都出来了，反正睡也睡不好，快起来吃吃饭收拾下，今天我们要首次开工咯。”
查理斯与我一同答好，只不过他带着些谄媚的笑，而我则是不好意思地顺坡下驴。毕竟昨天与凯伦的事，如今还让我过意不去备受煎熬，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早上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早饭期间，大多时候都沉默不言，待查理斯安排了任务给我时，已是我正苦恼接下来要干嘛的阶段。
“我和凯伦在这出摊，你去外面四处喊喊。”
“喊什么？”
“咱卖的是什么？还用我叫你吗？”
“可我具体要说些什么？”
“跟我开玩笑是吧？事儿到跟前你跟我说不会喊了？之前你租马的时候不是挺能吆喝的吗？”
“这样啊，那你早说不就行了，让我问半天不给一句人话。”
“你这死小鬼……”
任他在身后谩骂，出完胸口恶气，我早已跑远了。
此时的时间应该才八九点，而这座城市的宽敞大路上，已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拥攒。我寻了一处路口的合适位置，思来想去好半天才起声叫喊：“凉席现编，便宜价钱，自带材料，还能省钱。”
然而喊得嗓子冒烟，却也见不到有人上前，甚至连注意到我的观众也未曾发现。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小？可这附近没人动静比我大，所以与声音的关系并不会太大。那是我年纪太小的问题吗？也不应该呀，不远处还有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在卖火石呢。难道是因为我手里空着的？这下猜对了，买东西的谁不带着东西来啊。
想到这我便马不停蹄地跑回去，查理斯见到我上来就是一句声讨：“这才几点不好好揽客回来干嘛？而且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怎么你一个人都没吆喝来？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干活啊？”
“你好意思说我？真气死个人了。连个样品都不给，我纯拿脸给你揽客？”
“不用脸用什么？你想拿张席子去？我们这还连一个都没做好呢。”
“一个还没编成？你干啥吃的？废物啊，就这还说挣钱呢。”
“你这叫什么话？咱俩谁是废物……”
“就是你，再问我还说。照这速度一天编一个，卖完刚好只够买吃的，你来说说怎么咋挣钱的？”
“我真跟你没法沟通，来来来凯伦你来说。”
男人后撤，深恶痛绝地翻了白眼给我，随后凯伦顺从地接替了他与我的对话工作。
“约翰你听我说，他平常速度比这快多了，今上午做的慢只是因为他在教我。”
“什么？他还教你这？查理斯这奸诈的家伙，可真他妈会找人干活，我看他八成是想当甩手掌柜混吃混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我俩一起干，再加上你多揽一点，咱不就能挣更多的钱。”
闻言，我朝男人投去视线，发现他不置一词仍埋头苦干。顿时我再没有了意见，所有的埋怨话也都烟消云散。
也因此，我虽不觉不甘，但还是傲娇起来，”那我光这么干吆喝也不行啊，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让查理斯他自己说说。”
“装可怜，城里的人，就看不得人可怜，特别是你这种小孩。”男人语气平和，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这不是骗？”
“这怎么就是骗？”
“我不觉得自己可怜。”
“我说的是装，你不会装？”
“你猜对了，我不会。”
“不会就硬喊，反正有言在先，到时挣不到钱，可与我无关。”
“你脑子不会转弯？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挣钱？非得让我明说你快点把这第一个做完，然后让我拿去不就没人再会因此为难。”
“不行……”
“凭什么？”
“就凭这个。”
男人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疤，我看傻眼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话。
末了，是凯伦缓解尴尬：“那你把这个带去吧。”
“这是啥？这么小啊。”
“刚刚查理斯教我做的，可以用来让人垫着坐下，你看看是不是还挺精巧的？”
“好吧，也没别的办法，起码比啥也没有强。”精不精巧的问题我刻意没回答，因为我看凯伦的样子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至于要问害怕什么，可能我也没办法描述。反正就是她一说这种或俏皮或没边界的话，我就老是会不自觉地担心应付过去自己将来要骑虎难下。
我明白，但我不承认，我这是乱了心花。
随后见我要走，凯伦补充道：“约翰等一下，我可得提醒你啊，要是没人要瞧的时候，你尽量把它坐在屁股下。”
“啊，为什么？”我回头问她。
她则先回望了查理斯一眼，然后抿了抿嘴放弃原有打算：“没啥事，后边有机会再说，你只需要记得照做就好了。”
女孩不愿多言，那我也不多纠缠：“行吧，那我走了。”
到了老地点，我继续喊：“走过路过，瞧瞧看看，凉席现编，物美价廉。走过路过，瞧瞧看看，现做现卖，包您意满。”
大概是我拿着坐垫晃来晃去太过招摇的缘故，吸引了很多人凑上前东一句西一言。有人是来问价钱，有人纯粹是来看看，还有的人打量我一遍又一遍。
这下我也明白了，查理斯为啥坚持让我装可怜，单论我的长相跟他们比起来就如此的别开生面，倘若再装上可怜想都不想就知道会被人怎么围观。
只是我很纳闷刚刚的半天怎么就没人看，恰巧此时一位同在旁边摆摊的老妇人挪来替我解答了疑问。
“能不能让我离你近一点？”
“可以的，你随便。”
“谢谢你啊，人美心善的小孩子，有你的帮助或许我今天终于能开张了。”
“这是哪里的话，我没帮到你什么。而且你这都是些粮食，想卖不应该很快就能卖完嘛。”
“唉，你错了，不是这样的。如果今天没有你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这些贵人们怎么会轻易地停留下这一会儿呢。”
“不能吧，买卖只要诚心做，又怎么可能会卖不出去。或者你有没有试过让自己装得更可怜些，我刚听说他们那些人通常会照顾可怜人生意的。”
“我这么一个老太婆，还不够让人可怜么？而且你这话是听谁说的？这些人会曾怜悯过我们，几十年我一次也没见过。”
“啊？真的假的？”
“你看到那个小女孩了吗？足够你说的可怜吧，可在这待一个月了，没有一个人去买她东西。”
“这也有点太惨了，我也去把她叫过来吧。”
“叫她干嘛，富人的耐心是有限的，等会人走了连你也没生意可做了。”
“没事，那还有下午，到时候还能继续。”
说罢我撇开众人，便朝小女孩那边走过去，老妇人仍嘟嘟囔囔着急揽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