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沈青和从县学回来,刚踏入巷子,抬眼望去,就见孟昭正费力地抱着沈青瑜挂灯笼,因为怀中紧紧搂着沈青瑜,她的视线被遮挡,全凭沈青泽在旁边提醒。
“嫂嫂,往左边一点,哎呀,过了过了,现在往右边,右边一点点就好,妹妹,你把胳膊伸直,就差一点点就挂上去了。”
孟昭掂了掂脚尖,试图将沈青瑜往上送得更高一些,沈青泽在旁边看着,生怕她们一不小心摔着,赶紧放下书箱,疾步上前,伸手架起沈青瑜的腋下,稍一用力,直接让她坐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孟昭觉得怀中一轻,待看清之后,才发觉是沈青和回来了,当即揉了揉胳膊说道:
“二弟,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原本都把灯笼挂上了,可这俩孩子闹腾半天,非说要让他们来挂,我就又给摘下来。”说罢她伸出手捏了捏沈青瑜那肉嘟嘟的脸颊,带着几分宠溺与无奈,“结果呢,挂了半天都没挂上。”
沈青瑜的脸被捏的变形,不由得晃了晃头,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可抬眼一看二哥那凝视的眼神,心中一慌,顿时又把头低下去了。
孟昭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笑意更浓,“二弟,你带着他俩把灯笼挂上,然后一块进屋吃饭。”
院子里,顾氏正炸着小酥肉,孟昭拿出石臼,把配好的调料粉研磨成粉。
没多会儿沈青和也领着两个孩子进来了,瞧这俩孩子的模样,估计是在外面被沈青和训斥了一番,进院的时候脑袋都耷拉着,还是看小酥肉炸好了,这才又开开心的围了过来。
刚出锅的小酥肉,色泽金黄,撒上蘸料,瞬间让酥肉的香气提升了几个档次,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又带着一点椒麻,整个嘴巴都是香的。
因为担心在屋子里炸油烟大,顾氏就把炉子搬到外面,浓郁的肉香和调料香传遍了整个院子。
“好香啊,这肯定是炸肉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我也闻到了,闻见这味我又饿了。”
“哎呀,铁蛋你口水蹭到我身上了,离我远一点!”
孟昭听出来这是街里的几个孩子,估计是吃完饭出来玩的,于是找了个小碗,盛了几块酥肉,让沈青瑜跟沈青泽拿出去分了一下。
大过年的,各家都会做点好吃的,给孩子们分上个一两口,也算是沾沾喜气。
从今天开始,沈青和就要休年假了,孟昭自然不会让他闲着的,给他安排了两个任务,第一个是包年礼。
因为萧家在,她的淀粉不好对外推广,不过青石县本地的许多商户,之前就跟她们签订了契约,萧宥之当初想让她连这点市场也放弃,被孟昭厚着脸皮插科打诨又说了一箩筐好话总算给糊弄过去了。
虽说他们要的量远远比不上萧家,但到底都是些有产业的,和他们打好关系总不会有坏处。
于是孟昭就封了一些年礼,里面是一斤熏腊肠,一份麻辣鸭脖,一份卤鸭掌,还有就是一份土豆粉。
孟昭让沈青和把晾晒好的土豆粉修剪齐整,然后拿油纸和麻绳在中间捆上,看起来比他们平日里用的精致许多,然后在年底给各个地方送货的时候,以作坊的名义送了出去。
三样小食的包装上都有孟记的标识,此举一是为了给她的铺子宣传, 二是给土豆粉也找找销路,看看有没有新的合作方式。
但仅仅送些吃食难免显得价值有些低廉,若再加些值钱的东西,又有些得不偿失,孟昭思量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一个不好评估价值,又十分应景的东西,那就是对联。
前两天她跟许韵蓉去买年货,看到了那写福字的摊位,虽说沈家身上有孝,不适合弄得太喜庆,但孟家又不需要,年节上大家都图个喜庆吉祥,孟昭就想买点在孟家跟铺子上装点装点。
结果一问,价格还真不便宜,写的稍好些的摊位,一副对联就能卖上二三十文,都快能卖上两斤猪肉了,若是那摊位的主人身上有点功名,哪怕是个秀才,价格还能再往上提个几文。
于是孟昭就没花这钱,而是去买了许多质量好的红纸,拿回家,交给了沈青和去写,这就是孟昭安排给他的第二件事。
孟昭把写满了美好愿景的对联,在给卤煮铺子,淀粉作坊,合作商的年礼里都放了一份,不知道有没有谁眼光毒辣,愿意把这对联好好收起来,等再放个几年,价格必定水涨船高。
腊月二十的晚上,孟昭把那些年礼通通送了出去,铺子里的几个人接过年礼,都高兴的不行,
晚间林秋娘的丈夫看她提了这么多的东西,当即有些疑惑,“咋一下买这么多东西?儿子年底也回不来,就咱们俩吃,哪吃得了这么些。”
听到丈夫的话,林秋娘直接憋不住笑了,“哪里是买的,是铺子里发的年礼!主家说我们辛苦了,特意犒劳我们的。”
林秋娘的丈夫顿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真的!之前不是说二十二之后都有双倍的工钱嘛,主家咋还发东西。”
把提着的东西递给丈夫,林秋娘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主家心善呗,不仅会做事,把铺子经营的好,话也说的好听,哪天要是赶上人多,我们忙活的时间久了,还说多亏了我们,辛苦我们了,见我们收东西的时候不好意思,还说这都是我们活干得好,应该得的。”
“照你这么说,你这回这个主家,比前头那个秀才老爷家还好。”
林秋娘哼了一声,“那肯定的,之前去秀才老爷家做工,同样的活,他家给的钱就少,还说什么能给他做工,是我们高攀了,能沾沾他的喜气也好,我呸,孟娘子不比他厉害,都没说过这种话。”
柳娘子回家的时候也是满面春风,大家私下里算过,三百文的红封加上腊肠,猪肉,米面还有桃酥,差不多能有近五百文呢,搁谁谁不高兴。
旁人见她这般高兴,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咋这么高兴?还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柳娘子把东西往人前伸了伸,一脸随意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喜事,这不是我们铺子主家送的年礼嘛,说我们跟她忙活了这么久,也辛苦了,给我们送点年礼让我们过个好年,哎呀,送这么些,提的我手都疼了。”
有人不信,“啊,还有这种事?我听说这往年年底都是佃户领着年礼去地主家,求明年给他们分点良种、分块好地,这咋还有主家给工人送年礼的?这可真是稀奇事儿。”
听着众人的议论,柳娘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要不说我这人运道好呢,找了个这么好的活计,遇见了个这么好的主家。”
柳娘子说完笑着离开,只留下身后一堆艳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