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迸射出灵气清透的波光,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自豪。
无论外界对先生有着怎样的误解和偏见,无论当年科举舞弊一案至今是否还有证人证据在,她始终相信先生的为人。
并且,她永远会为自己认识先生,是先生的学生而感到自豪。
哪怕先生当初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教她读书识字。
但先生曾经同幼时的她说的,讲的,便是一堂堂无法用价值来定义的课。
先生救了她,养育了她,才会有现在的她。
在岁岁心里,乃至在她的生命里,先生都是行在前方,指引她的那盏明灯。
袁鹿吃惊于岁岁表现出来的神态,尤其她眼中提到钱植时过于耀眼的光,令他无法忽视,这也令他对钱植此人产生了好奇。
然而钱植一事,已经过去多年,他纵然好奇,也只能从其残留下来的文章窥得一二。
然而,文字是具有迷惑性和欺骗性的。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有的人文采出众,所写出来的文字动人,但他本身的品性却未必跟他的文字一样磊落光明。
袁鹿不会同她说起国子监对钱植此人的不喜,只道:“我听闻过关于他的传言,据国子监的一些先生们说,钱先生的观点总是那样的别具一格,甚至堪称是惊世骇俗,他在国子监读书时,就破天荒的提出男女共学的观点。我本以为传言是假,也一度怀疑钱先生当年提出来这样的观点不过是在吸引他人的目光,直到我今日听到姐姐在里间的话,方知原来钱先生当真收了女子当学生。”
此一举,不可谓不令人惊讶。
只因在袁鹿所认识的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者里面,无一人愿意收女子为学生。
毕竟在大安,能够识字的女子多是出自世族望族。
于这些女子而言,能够识字已然是一种奢侈,更别说还有人愿意当她们的先生,传授她们四书五经了。
仅凭这点,袁鹿便对钱植此人刮目相看几分。
岁岁想起钱植生前在金石村所做的事,想到无一户人家肯把女子送去读书认字,忽然间,她切身感受到了先生当时的心情有多无奈。
想起书斋里那些人提到先生时的眼神,岁岁心中仍觉气郁。
姚老板说得对。
那些人都是蠢货。
望着眼前的袁鹿,岁岁道:“先生所提出的任何观点都是对的。”
袁鹿不与她谈这个,只问:“敢问钱先生教了姐姐什么?”
岁岁:“很多。”
袁鹿:“那请问姐姐是否熟读四书五经?”
岁岁正欲回他,哪知又一阵狂风吹来。
她急忙伸手,扶住帷帽。
花茔看出袁鹿对岁岁有意,当即把岁岁往身后一护,对他凶道:“你问这么多作甚?今日天气不好,我们要赶着回宣国公府,没工夫与你多说。”
花茔说罢,拉着岁岁离去,把人扶上马车。
袁鹿还想再追,见马车开始行驶,只得站在原地。
他问那些不是出于恶意。
就是单纯好奇。
好奇钱植会教给岁岁哪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