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不相信别人口中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别人心中的想法,人心也是瞬息万变。她只相信人们在遇到事情的一刹之间,做出的第一反应。来不及想,就做出的反应。
她关闭了陆七两的五感六识,带他进入雷庭之境,陆七两感应不到流光正向这里走来。
但四月天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流光的到来,她想知道流光对陆七两最真实的想法。
她计算好了时间,把陆七两从雷庭之境中唤醒,让陆七两脱去衣服,就是让流光进来后误会。
在那一刹之间,流光的心痛、委屈和愤怒,全被四月天看到眼里。
而陆七两却仍呆呆地愣在那里。
四月天轻轻的叹了一口,对陆七两说:“你还不快去追。”
陆七两追了出去。
四月天又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流光一身是伤,四月天期待陆七两的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流光身上的伤势,他却傻站着不动,可能是他太单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女孩在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心动,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紧紧的抓住。
当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张百友救了她,她对他一眼钟情。
四月天本是魔皇军中悍将,魔皇对她也恩宠有加,她本以为可以永远跟随魔皇,可在她攻打天界时,魔皇命她困守九天玄女,却带着魔军主力悄悄撤回,她成了魔皇的弃子。
那个,她曾相信并依靠的男人抛弃了她。
三天三夜,她手上的魔兵全部战死,她身负重伤,万念俱焚,她闭上眼睛,准备死在九天玄女的剑下。
一位白衣少年飘然而至,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从九天玄女的剑下救了她。
他就是张百友。
此后,四月天降入九天玄女旗下,成了天界的神将。
但四月天觉得天界的神仙太装,明明两心相悦,可张百友却对她若即若离。
她本是生在魔界,随心所欲的性格也受不了天界的约束,一怒之下,来到了下界,她本以为张百友会来寻找她,等了万年,却从陆七两口中听来了张百友被刺的消息。
“张百友……张百友……”四月天抓起桌上的酒坛子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烈火一样,像她的性格,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子,但不代表她不心思细腻,可以没有尊严的主动一次又一次的送上门去,被人拒绝。
她心中恨恨地想,他怎么还不来找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笑了笑,抓起酒坛子离开了陆七两的房子。
她不相信张百友死了,她喜欢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百友是那么有心计的一个人,脸上常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动声色的一句话里,有几百个心眼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在陆七两手里,又当着那么多天界守卫的面,被烧成了灰。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陆七两说的,九天玄女将十二魔祖放回了魔界。
她在下界,天界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十二魔祖不会放过她,他们要抓她,不仅因为她背叛了魔族,而且他们还是她的师傅。
她又不想灰溜溜地躲回天界去,不想让张百友瞧不起,现在唯一能帮的上忙的只有陆七两,但他身上有伤,功法也太弱了,所以她让陆七两复制了她的【万雷诀】,以陆七两的修为,现在他的【万雷诀】大概有了六重,或者七重。
四月天的【万雷诀】已经修炼到了三十六重,她却骗陆七两【万雷诀】只有九重,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骗他天经地义。而且她是想陆七两更有自信,觉得已离大成不远。
一个神仙和一个铁匠争一个女子,还唯唯诺诺的,丢的是她四月天的脸。
至于流光冒死来说的杨顶天要杀陆七两,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杨顶天是谁。无论妖界的女帝,人界的人皇或是北境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都是蝼蚁。
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所处环境决定的,铁匠杨顶天,脾气火爆、头脑简单和满口脏话的粗鲁汉子,但他在担任老狼王的亲卫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粗中有细和极为残忍的角色。
杨顶天的战力不高,但深得老狼王的喜爱,因为他忠心不二。
为了救治儿子,老狼王曾闯过魔界,染上了不治之毒,寿命不足百年。
他曾数次亲眼目睹过老狼王毒发时,倒在地上打滚哀嚎,他假装从未看到过,更无对外提起。
四月天为新狼王植入灵魄,打通灵脉后,一天,老狼王带着杨顶天去到北境一个十分偏远的山洞里,那里种满了他从魔界带回来的蓝色藤蔓,上面幽幽的发着莹光。
老狼王须发皆白,已是垂暮,他问杨顶天:“你说狼族能一统北境,靠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铺垫。
杨顶天低头不语,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要是万一说出了老狼王心中的想法,那更是错中之错,做为一个亲卫,他不能揣测主子的想法,更不能比主子聪明。
老狼王哈哈大笑,“别人以为我们狼族凶残,实际上我们靠的是万事有备无患。”
他布好了五雷阵法,砍了许多蓝色藤蔓,让杨顶天缠在身上。
“据说这些藤蔓能避雷劫,魔界攻打天界时,曾用此藤炼制盾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杨顶天仰头大声地说:“属下愿意一试。”
“我并不知道炼制之法,你可能会死。”
“属下虽死无憾。”
五雷阵中,一片雷电劈下,杨顶天面不改色地站立不动,被劈的浑身是伤,脸被劈掉半张,一只眼也瞎了。
此后,杨顶天在山洞中潜心研究了数年,终于发现了此藤的避雷之法。
需在砍取、编制过程中,不可使用灵力,才能保留它的避雷属性。这些魔界的藤蔓虽长的细长,但坚硬无比,一般人如果不用灵力,别说折断,哪怕掰弯都难,如果不是杨顶天天生神力,也许永远不能发现这个秘密。
老狼王冷冷的盯着他,“顶天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打造避雷护甲?”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陷阱,杨顶天当然知道这是老狼王要提防四月天。
当年,他跟着老狼王去见四月天,亲眼看到她随手一挥便是万道金雷。
杨顶天如果说他不知道,那就是说谎,但他也不能说知道。
他说:“属下不愿多想。”
老狼王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兄弟,我要你去做一个铁匠,招一批力气大的人,打造五千……不,二万副避雷魔甲。”
杨顶天说:“属下遵命。”
“别属下,属下的,你是一个铁匠,要有铁匠的样子。”
杨顶天脱下官服,官帽,挺胸哈哈大笑,“多谢狼王,照顾小的生意。”
从此,一副粗鲁的铁匠模样。
老狼王也哈哈大笑,眼中却透出凌厉的杀气,“我让你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无牵无挂的把它做好。”
杨顶天愣了一下,什么是无牵无挂?他和妻子住在狼都一所僻静的院子里,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最大的女儿十八岁,最小的孩子九岁。
老狼王掏出一块银色令牌抛给他,“兄弟,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谁拿着一样的令牌找你,你见他如见我,按他说的去做。”
杨铁匠回到家里,想了整整三天。
他在狼都之外的城市里选了一户人家,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他把这一家人全都杀了,把女人和孩子的尸体带回家。
他放了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三具尸体也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炭。
他带着妻儿连夜潜出狼都,把她们安置在北境一个极为偏远的村子里。然后,独自一人回到狼都,开了一家铁匠铺,只招募力气巨大的铁匠。
他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年,平安无事。
他心中窃喜,知道做的对,这才是老狼王真正想要的答案。
他自知做的这些事情,虽然隐秘,但老狼王全都一清二楚。
杨顶天不是不能杀掉自己的老婆孩子,但这样做,他就是一个真正无牵无挂的人,老狼王就没有可以约束他的手段。
他要扮演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把妻子孩子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实际上,他是交给了老狼王几个人质。
几十年过去了,杨顶天将打造好了二万副避雷魔甲,悄悄地运到了那个只有他和老狼王知道的山洞里。
在山洞里,杨顶天杀光了所有参与制作魔甲铁匠。
但老狼王没有招他回去,他仍然是个铁匠。
又过了几年,老狼王去世了,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杨顶天心灰意冷。
数年之后,杨铁匠的铁匠铺越开越大,他手执重锤,盯着炉膛中透红的火焰,心中却像是盖了一层厚重的炉灰。
也许,他这一生都只是个铁匠,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