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的是,柳清漪则将如葱玉指自胸前探出,就这般徒手二指朝上,紧紧夹住了意欲抽离转回的青竹剑身,令之难于再行挪动。
“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芷瑶珺主,赢下了这一回么?”
“刚才那三招飞剑齐出,难道说都被那丫头给防住了!不会吧?”
“不过眼下这剑,算不算是刺中要害啊,这是?好像被柳清漪给接下了……”
场边外围人群密集处,忽而在沉寂良久之后,终是于彻底看清两女如今静伫模样时,开始窸窸窣窣传递出,不少来回窃窃般的私语谈论。
他们言语之间,皆是充满着或惊诧、或疑惑、或震撼的语气情绪。
显然方才一瞬之间的混沌变幻,早便已超出了寻常之人的眼力跟随与分辨速度,导致众人多数都并不知悉结果。
而与之相对的,在旷地外围幽深古树之下,燃有计时线香的青玉案几后方,原本或负手、或抱胸怡然自立的诸位族间长老,当下则各自面色凝重,神态迥异……
因为方才诸人并未留意,此刻柳清漪手中,并无剑握持。
那么她的那柄形似紫檀木般色泽古朴的长剑,当下又消失去了何处呢?
“你们瞧,在那里!”
场中最为眼尖之人,当属刑罚长老慕容泽,他此间操持滚荡玄气凝汇睛明诸穴,有着细密感知无形扩散蔓延,当某一刻刹那息止,似探查到了什么,当即洪声遥指。
他这一道话语,显然是在提醒前方场中围观的、诸多内园修为平平者。
辉熠匿身藏锋,他们仅以肉眼,自然是瞧之不见。
忽而山顶清风过尽,有着几片枯黄落叶,自场外地面席卷裹挟,拂过禅台中央。
众人循声瞧去,那落叶然在掠至慕容芷瑶鹅黄衣裙身后之时,却是纷纷被什么东西凭空给割裂开去,显得整齐划一、而后细碎四散!
直到这时,站立于玄影卫一侧前方的诸品队长,方才纷纷将那双目圆睁、眸光波动。
原来,柳清漪此前手中所执古剑,竟不知何时彻底隐去了痕迹,正宛若无色含光之冰刃那般,剑尖轻抵,静悬于慕容芷瑶的后心要穴处!
如此一幕,几乎是出乎了在场之中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怎生也不会想到,禅台中央如今这一刻,原本看似慕容芷瑶占据着绝对压制意义上的优势局面,却硬生生被那绿裙少女,给扭转成了似乎势均力敌的结果!
“清儿她、她可有受伤么……”
禅台外围近处一侧,在那慕容一脉火字辈的宗祠后嗣诸人中,慕容蕾率先回神发声,这般心有惴惴地嗫嚅自语。
她同样颇感惊讶,柳清漪能够承接下,来自慕容芷瑶如此凌厉的三连攻势。
但当下,比起旁人尤为在意结果,她却是更为关心柳清漪此刻的状态。
因她这面正对柳清漪的身前,能够自对方的清丽容颜上,依稀辨别难色。
显然方才那般激烈碰撞之下,柳清漪以守方后发劣势,去正面硬接慕容芷瑶那道奇异剑招,绝非当下所呈结果这般,看去轻松。
“嘤……”
一道细微娇哼之声,忽而自柳清漪喉间传出,接着她蛾眉舒缓间,将呼吸数度绵长,几番内里调息吐纳,这才渐渐回转神态。
“清漪姐姐所习身法剑术,俱是造诣精湛,此番当真令芷瑶大为折服。”
慕容芷瑶首度将莲步挪退,周身气势渐收,掌中所握持的青竹剑上,寒芒退却,于柳清漪指尖微松之际,便及抽离掠回,及至袖中消泯不见。
她清音吞吐,出尘面容之上,略显释然,随即莞尔抿唇。
“芷瑶,你我当下互赢对方两招,仍算平局罢。为何却收剑回鞘了?”
柳清漪依旧颇为谦逊般,撤诀收剑,并作揖回礼,由是问询。
“芷瑶所学剑术招式,如今已是尽数施毕,仍只得于清漪姐姐手中,战至伯仲。”
慕容芷瑶娉婷施礼,鹅黄轻纱于晨风间,拂袖飘扬,倒是颇显释怀洒脱。
“而清漪姐姐显是仍留后手,再斗下去,芷瑶只怕要狼狈落败了。故而此场比试,不若主动认输便是。”
显然她并非那般芥蒂输赢,硬要倔强对敌到最后一刻。
如今于这身法剑道一途上,本非慕容芷瑶之所擅,因此能够于该场比试较量中,赢下柳清漪,她本也看得极淡。
“谢谢你,芷瑶。”
柳清漪俏脸渐浮笑靥,盈盈冲慕容芷瑶回以莞尔柔语。
两女当下这般颇显和煦客套的模样,倒是于方才那般剑拔弩张的对峙阵势,大相径庭。
只是这般突如其来的变化,瞧在场间台下周遭围观诸人的眼中,却有着拂之不去的茫然错愕。
他们中多数人显然都完全未曾料到,如此一番凌厉激斗下来,最后会是这样的场面。
“族长、诸位长老,这第一场塔前比武,是芷瑶败了。”
两女眼神略作闪烁交流,慕容芷瑶便及通晓了柳清漪何来感谢言语,但她却并不再给予回应,而是将娇躯挪转,回身冲场边幽深巨树之下,站立的一众族内大佬,施礼容禀。
直至此话当真由慕容芷瑶口中,清音道出,在场围观的发怔诸人,这才恍惚回神。
原来他们尚还以为,这场比试只怕还有得要打。
可孰料,两女在各拆两招,分别摘取两次袭中对方心脉要害的积分下,竟会忽而由慕容芷瑶率先言及,不再继续比试下去,而主动认输?
这般结果,除了惊愕之余,场间还有不少人,心绪起伏躁动不宁。
其中尤为以站立于前方、慕容一脉火字辈宗室后裔中的慕容炳,率先出言表示了不服。
他眼神深邃般扫过台上一侧婷立的柳清漪,转而瞧向近处自己的女儿,语气颇显急切困惑——
“芷瑶,这场比试仍未结束,谁胜谁负显未可知。为父瞧她此阵也并不占上风,你可不要先输阵仗,弱了气势啊!”
耳畔闻听来自父亲的看似激励催促,慕容芷瑶眉眼神色略有波动,却似短暂地沉吟了一会儿,不曾有何举动言语。
许是场间诸人睽睽众目之下,她也在思忖着,该如何答复于自己的父亲,才能做到情理兼容、不起龃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