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刘书记大手一挥,“这场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了,正好让我们跟着省委的同事们学习下,规范化的调查流程是个什么样的!”
李怀节在这个时候,当然要配合好刘书记,不能让他唱独角戏。
于是,李怀节拖开会议桌旁闲置的椅子,笑着邀请道:“左处长,请坐!刚好这边空位不少,请外面的同志也进来吧!
顺便放开我们县委的办公室主任仲卿山同志,好让他为你们准备茶水,做好服务!”
听到这里,饶是左劲的厚脸皮,也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看来,自己手下的这帮人,真的耀武扬威地搞习惯了。这一上来就把人家的办公室主任给控制了,是个人也忍不了啊!
左劲还不知道,他们控制的这个主任还兼任着刘书记的联络员,实际上的秘书。
如果左劲知道了,只怕要把那个拿胳膊肘压住仲卿山的家伙恨死!
场面转眼之间,就得到了缓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变得轻松起来。
胡萧山看到这里,悄悄地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还好!很明显,省政法委把苗头别在李怀节身上了,让他这个直接责任人逃过了这一劫!
但孟勇心里头的不祥之兆越来越重了,今天的事情只怕会越闹越大,不好收场啊!
再来看李怀节的应对举措,刚柔并济,简直完美!
就在这一瞬间,刚刚被他划掉的竞争者名单,李怀节再一次上榜,而且这次高居榜首!
这个李怀节,就是他孟勇竞争正处级的最强对手,没有之一!
省政法委的调查组,在会议室里拉开了架势,做笔录的调查员也铺好了速写本,就等着左劲的提问了。
左劲却笑呵呵地和李怀节拉起了家常。
“李怀节同志,如果我掌握的资料没有错误的话,你在调来眉山县当县委副书记之前,并没有任何的基层工作经验。
是这样的吧?”
李怀节“呵呵”一笑,无所谓地说道:“是啊!乡村街道的基层工作经验,我的确没有!
我从省政研室下调东平市委,一直都在机关工作。”
左劲点头微笑,接着问道:“嗯!这和我们掌握的情况一致。
那么,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你认为你自己有处理这方面的经验吗?”
左劲的问题里,陷阱多多,李怀节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如果左处长真的做过功课,细细了解我的话,你就会知道,我其实是非常反对经验主义的。
局限性就不谈了,主要是经验主义缺乏普遍性和必然性。
所以,我向来主张反对经验主义,坚决遵照规章制度来。
我们的政府发展到现在这个管理水平,面对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已经有了一整套很全面的预案,也订立了一系列的处置流程。
所以,如果你问我有没有处突经验,我的回答是没有。如果你问我处突流程,我一点也不陌生,甚至能说上一些规章流程来给你听。”
左劲点点头,说道:“嗯,也就是说,你确实没有哪怕是一次的单独处突经验。
那么,基于以上的可能,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看到前方上访群众拦住了道路,你因为没有处突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出于逃避心理,这才下令司机掉头的?”
至此,左劲已经完全掀开了手上的地图,露出了鱼肠匕首,准备对李怀节完成最后一击。
胡萧山听着左劲慢条斯理的声音,只感觉头皮发麻:这种带着目的性和指向性的调查,谁能扛得住?!
看来,小李要糟啊!
孟勇也觉得省政法委的调查偏向太明显,哪怕这次真的搞掉了李怀节,后面的麻烦事肯定少不了。
这或许是自己的机会?!
其他几位干部们,包括刘书记在内,全都黑着脸,尼玛,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大家都紧盯着李怀节,看他如何应对这个居心叵测的问题。
李怀节脸上的微笑不变,他只是伸手扶了扶鼻梁上方框眼镜,摇头说道:“不!这不是我当时的想法!
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是,这是一帮被煽动的无知群众,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这么巧合地拦住我的车。
面对这种有预谋的突发事件,我必须坚守规章制度,克制自己下车参与调解的冲动。
因为,我既不了解具体情况,也没有能力做出任何承诺。
在这种情况下参与调解,结果只能是火上浇油。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做法是正确的。”
李怀节说到这里,起身垂首,神情严肃起来,“我们参与阻拦劝解的三名干警全部被愤怒的群众打成重伤,李振同志更是因此牺牲了。”
鲍喜来也跟着站了起来,脱下帽子托在手上,垂首默哀。
刘书记也跟着起身,其他县委干部全都跟着起身默哀。
这种情况是左劲未曾料到的。但他,不得不起身,参与到默哀的队中去。
他这一起身,省政法委的调查组全都起身默哀。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哀伤沉重。
等鲍喜来坐下之后,大家全都跟着坐下来,但看向调查组的眼神之中,少了一丝丝敬畏,多了一点抵触,甚至是反感。
左劲感觉自己今天的叹息特别多,这个李怀节,真是个煽动情绪的高手!
可以说,李怀节把他之前辛苦营造的公事公办的气氛一扫而空,反手还给他打上了蛮不讲理、不讲事实的标签。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根本由不得他左劲退缩,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让我们回到调查中来,毕竟,我们今天要干的工作就是这个。”左劲说完,根本不看大家的脸色,径直说道,“李怀节同志,你想过没有。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下车了,和干警们一起进行劝解工作,后果会不会完全不同?”
鲍喜来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感觉,就是想找个地方吐一会儿!
这是出于什么样的阴暗心理,才能做出如此无耻的假设来。
也是在这一个瞬间,让鲍喜来对上层政法部门的领导素质和思想素质,彻底失去了敬仰,完全失去了畏惧。
原来,这就是权力的游戏场,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游戏。
一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吃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