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后来,颜梦发现她连上课都会分神,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脑子里始终在想这件事。她实在是吃不消了,怕耽误了学业,才告诉了母亲。
她以为这样他会得到惩罚,结果是在那天放学回家后,得到了父亲的一记耳光。
那天放学,颜梦刚迈进家门,就被拿着棍子站在门后的颜嵩,在两条小腿上结结实实打了一棍。
颜梦瞬间吃不住,直接背着书包跪倒在地。
“跪好,我问你认不认错?”
“小小年纪,连你叔叔的谣都要造,你是觉得自己长得特别漂亮还是学习特别好,他要来猥亵你?”
“学习差就是学习差,人品要端正,学不好是自己的问题,你还能怪到叔叔的头上。”
“要不是你妈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女儿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害人精了。”
颜嵩踢了她的大腿一脚,手上拿着长棍,指着她的鼻子。
面目狰狞地像地狱里的阎王,而她就是生死簿上的下一个。
“你把情况再复述一遍,我现在不骂你,爸爸相信,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颜梦的眼睛有些刺痛,他又要给她这种荣幸了,说什么,你告诉爸爸,爸爸相信你,爸爸听你出气。
每次她向他寻求帮助,说出实情。
他的长棍就不会停,他是正义使者,不打到她说出想听的话,他就不姓颜。
“他就是差点强!奸!我!”
“你再问多少遍,我都是这个答案。”
这是颜梦委屈和隐忍的初中三年,第一次像他爆发的时刻,他是她的父亲,站在她这边很难吗?
“啪!”
很重的一记耳光落在了她的左脸上,颜嵩的头发,在她说话的过程中立了起来,像个吹胡子瞪眼的泼皮无赖。
颜嵩森冷的口气比什么都让她觉得心寒。
“颜梦,还是小时候对你太宽容。这么多年没舍得打你,没舍得骂你,现在学会造谣了。”
颜梦抿紧了嘴,不说话。
跟他说话,和跟牛说话没区别,这些年上学,他打她骂她的时候还少吗?
她拿奖状,他哪次不是说别人不要了,老师才勉为其难丢给她,别觉得自己厉害了,她还差的远呢。
她被人欺负,他哪次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在她要吃饭的时候,就开始数落她。
“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肯定是你的问题。”
“你不去弄别人,别人好端端弄你,我不相信。”
“平时考的这么好,突然大考就考的这么差,不会一直是抄别人的吧?”
既然想要男孩,当初把她送走不就好了。
何至于每天看到她都气不打一处来,除了打骂,看不到一点她身上的优点。
这件事就在打骂声中不了了之,自此颜梦再也没有跟母亲说过半分心里话。
在母亲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哭的泪眼婆娑时,她曾问过自己,她恨母亲吗?
答案是恨的,如果她没有告诉父亲,父亲不会从那时候起,在每一次出去的饭局里都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调侃着那一次事情的发生。
饭局上熟人亲戚看出颜梦情绪不对,就会问是什么情况。
邵玥说做了检查,是抑郁症,想把事情说出来。结果颜嵩一个摆手,打了她手臂一下。自己就开始夸夸其谈。
“什么抑郁症啊,都是无稽之谈。就是我远房一个亲戚的儿子,来我们家玩,看见我女儿在睡觉,帮她掖了掖被子。”
“就怕我女儿误会,他对她有别的意思,回了家以后还特地打电话来跟我说。我们家颜梦还硬是说他是要强奸她,要猥亵她。我看,这就是臆想症,你说是不是啊,颜梦?”
嗯,毕竟帮理不帮亲,别人家小孩做的事肯定是对的,只有她这个撒谎精不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错的。
调侃多了,颜梦每次被生拉硬拽地来参加这种饭局,心里就总是发蒙。耳鸣的情况也出现的频繁了,还总是幻听有一群人围着她指指点点。
“你看,这就是那谁谁谁家的女儿,得了臆想症,还爱造谣别人。”
她不是,她真的没有,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为什么都要来说她。
人性冷漠的地方,大家只会吃瓜,至于别人的死活,无人在意。
初中她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父亲一句造谣就一带而过。
颜梦不敢想要是到了高中,也发生这样的事,她是不是每天都要跪在家里,向他磕头认错,向伤害她的人,赔礼道歉,他作为她的亲生父亲才会满意。
那之后颜梦的注意力就总在卫生间里的那把锋利的小刀上,它看起来是那样的精美,那样的锋利。
如果用它划过自己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能看到鲜红的血珠飘舞在空中。
终于有一天她试了一次,那把小刀比她想象中还要锋利。
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是时候远离了。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会跟她一辈子,她已经在用抗抑郁的药了,他还想让她怎么样。
被人千刀万剐,穿的破败不堪,死在他面前,他才高兴吗?
她庆幸吕龙来了之后,父亲为了给他一个什么舒适的工作环境,把锁上的书房门打开了,不然她也不能顺利的拿到手机。
“哦。忘了告诉你,这次也是你爸请我来做客的。”
这是那天晚上吕龙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在他破门而入之前,警察已经赶到了现场。
颜梦带上行李箱和自己的包,跟着警察去做了笔录,录音也给警察听了一遍。她知道或许这没有效用,但暂时能钳制住他,就是帮了她大忙了。
在警察通知她可以走了以后,她借警察局的电话打了一个给母亲,让他们有空自己来警察局找他。
她不需要他这种人的道歉,跟她亲生父亲的说话,几乎不会有差,只有鬼现在才会相信。
颜梦终于坐上了高铁后,凄凉地笑了,泪珠滑落过脸颊,都带着丝丝点点的凉气。
这个新年她的钱是她亲爸骗走的,工作是因为她亲爸丢的。
差一点这个新年就要让初中的事情再次重现,结果还是因为他。
颜梦重重地给了自己一耳光,试图打醒自己,让自己看看清楚。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心底仍然对这个完全不称职的父亲,心存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