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还记得那是七月初，那天很热，左锋约莫是午时三刻左右来的，他到了以后点了跟往常一样的茶水便坐下来听书。
一切都很正常。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大概未时左右，穿着一身常服的三皇子走了进来。
对方也是茶楼的常客，在三层有固定的独立厢房，伙计赶紧上前伺候。
他回忆道：“那日一切都很正常，小人就去忙了，待那些客人都走的差不多，小人才想起三皇子在楼上，生怕怠慢了他于是赶紧上楼询问，结果就看到左大人从三皇子的厢房走了出来，小人与他打招呼，他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都没听到小人的声音。”
“后来呢？”
云锦书紧声追问。
伙计搔了搔头发，思忖地道：“后来小人就去了三皇子那边，他的随从让小人又上了一壶茶，三皇子约莫又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
“除了这次以外，左大人还见过三皇子吗？”
伙计摇摇头，云锦书不甘心，既然两个人都是茶楼的常客，怎么可能只碰到过一次？
掌柜的听了云锦书的质疑，讪笑一声：“云公子，小人是开门做生意的，客人来了就好好接待伺候，至于谁什么时候去了哪里见了谁，我们真的没那么多时间都盯着……”
“再说，小人说句僭越的话，三皇子可是——”说着，他冲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眼中多了分忌惮，“就算真的见了什么人，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小人和伙计也不会知道，您说对吗？”
云锦书见掌柜的表情，清澈的眼底掠过什么，继而又缓缓开口：“除却左大人，三皇子在这里用茶的时候，你们还发现过其他异常吗？”
掌柜的和伙计同时摇摇头。
云锦书心知问不出什么了，对方是三皇子，掌柜能让伙计出面说出这件事已经仁至义尽，她也不能让人家连生意都做不下去。道了谢，她转身离开。
待她走后，掌柜忙对伙计道：“马上关门，就说我们出门办事，暂时不回来。”
伙计一改方才憨厚赧然的模样，神色严肃地点点头，去做关门的准备。
掌柜看着陆续走出去的客人，垂眸叹息了一声，左大人是个好官，曾经在他最难的时候帮过他，现在人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告诉官府的人，希望能帮到他们。
至于他的茶楼，他能在景都开起来，也能在其他地方开起来。
云锦书是在下午得知茶楼关门的消息，她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盯着紧闭的门半响才摇头离开去了皇城司。
霍西楼一天都呆在皇城司的书房内没有离开，桌案山摆放着自左锋死亡后到现在所有的案情陈述、每个证人的证词、现场的调查情况、每名死者的死因。
事无巨细。
“爷，云锦书从茶楼离开后，掌柜就关了门，三皇子暗卫赶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云锦书在哪？”
“在验尸的冰室。”
“把人带来。”
片刻后，云锦书跟在追风身后走了进来，她已经听追风说了一些今天上午发生的事，现在见到霍西楼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左大人与三皇子也在棋社接触过？”
她在茶楼的时候，棋社的掌柜亦来了皇城司，只不过是后门进入，跟霍西楼说了一些话后，又悄悄离开。
“三日后霍殇大婚。”霍西楼的目光自书案中抬起，淡漠地开口：“若是想让他吐出东西，就要在大婚前动手。”
圣上给的时间也不多了。
云锦书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们要怎么办？”
追风在旁提醒：“今晚三皇子在府中提前设宴，邀请城中达官名仕，这是最好的机会。”
闻言，云锦书当即犯了难，“可我……”
“你跟我一同去。”
……
三皇子在十几岁便出宫建府，是几位皇子中最早拥有府邸人。
太子位空缺，多少人暗中都已经站到他的身后，那些还在摇摆不定的大臣，更想借此良机跟三皇子搞好关系。
毕竟几位皇子中，只有三皇子娶了正妃。
其他几位皇子，除了霍西楼外，府上的都是侧妃，即便那几位侧妃的娘家身世都很显赫，可跟三皇子一比，总会给人一种差了一截的感觉。
才过酉时，三皇子府外已经停了很多马车，相熟的官员三三两两的一同进府，那些女眷们则是由皇子府的下人引领，自偏门而入。
霍殇今年二十五岁，到了迎娶的年纪先纳了侧妃，这几年又陆陆续续的收了填房，唯有这正妃之位迟迟未选定。
但他府上的女人不少，男人不懂，可那些官员亲眷们都知道这三皇子府不是个好地方。
云家自然也知道，但为了权利，还是将女儿嫁过去。
云锦书正好听到那些女眷们在小声议论着这些事，微微敛眉，面上没有表情。
若是二叔那一家知道自己还活着，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怎么，你还爱听那些妇人嚼舌根？”
霍西楼低沉的嗓音传来，云锦书一怔，随后快速摇摇头，将心里那点思绪都压了回去。
“跟紧。”
云锦书见霍西楼抬步，她立刻跟了上去。
为了跟三皇子接触，今晚云锦书作为霍西楼的随从一同前来，她换了身衣裳，一袭浅白色锦服，银色嵌着金丝线的腰带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紧紧束缚，她身量不矮，可跟在霍西楼身边依然显得较小。
一张娃娃脸明目皓齿，低眉顺眼地站在霍西楼边上，乖巧的像个少年。
“四皇子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原先喧闹的前厅骤然安静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矗立在门口的霍西楼。
落针可闻。
安静的同时，几乎人人都是一脸惊愕的模样。
自霍西楼驻守边境后，这种场合他就再没出现过，就连每年除夕宫里举办的宴会都不曾参加。
这段时间因为户部尚书的案子，霍西楼千里迢迢赶回为挚友破案，满朝文武都知道，但没人敢去拜访，甚至是偶然遇到都会躲避而行。
谁能想到他今晚会来？
跟他们同样惊讶的还有三皇子霍殇，他与霍西楼属于堂兄弟的关系，眉眼只有一两分相似，他看着不请自来的霍西楼，只瞬间便恢复了表情，连声大笑道：“四弟来了，欢迎欢迎啊——”